不了解他。
有时云亭觉得他们之间或许也没什么亲情,阿婆只不过是在沉默地弥补云心嘉的错误。有时会有一些他也不确定是否算亲密的时刻,她叫他“兔崽子”“臭崽子”或许也这样叫过云心嘉掰正他的南方口音,或者像现在这样。
进门前,她抬起另一只手,枯瘦而干糙,拍了拍他的手背。如同一种无声的安抚。
云亭没什么特别的波动,装好孩子已经是他十几年的本能反应。他低垂眼睫,缓缓看向沙发上和谐的一家三口。局促的丈夫,神情复杂的姆妈,长相综合了他们俩的小姑娘。
他漾开礼貌得体无可挑剔的笑容,点头致意,“云女士。”
是很俗套的故事。既是联姻也算高攀的婚姻,她被家里嫁去南方水乡,那人对她一见钟情。讲话温声细语的男人,也体弱多病。第二年就有了云亭,他说她辛苦,孩子该跟她姓。
借着夫家的钱和人脉,她走得又顺又快。出差时再逢未曾婚娶的初恋,于是在婚姻之外又有新的家庭。
他们的女儿只比云亭小四岁。
云亭的耐心或许遗传自云心嘉。原配死后她没有立刻再婚,事业上的更进一步是她更看重。直到亡夫的家业无法满足她的野心,才有了“重组家庭互相扶持继续生活”的美言。
云亭曾经花了很长、很长时间,思考姆妈不喜欢他的原因。无论他怎样乖巧,懂事,无论拿多少奖项,高分。
压抑天性。他演好孩子,演优等生,演温顺的绵羊。
早逝的父亲曾温柔地告诉他,他姆妈会喜欢乖孩子。他怅然怀念说,他们恋爱时,她说她最喜他斯文体贴的样子。
直到见到云心嘉外头的丈夫孩子,云亭才终于明白他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她嫌他和他爸爸一个口音,让他不要再叫她“姆妈”。于是他微笑应好,叫她“云女士”。
云亭暂时在这栋房子里住下来。他与这个家的其他人错开作息,除了陪阿婆去医院检查,别的时间都安静得像空气,稀释在客房里。
极偶尔碰到云心嘉的丈夫,对方讨好一笑,继续上楼去叫赖床的女儿不要让家教老师久等。
他同母异父的妹妹刚上初一,成绩烂到他在二楼也能听清检查她作业的云心嘉气得大叫。
她从来没检查过他的作业,或者辅导功课。她说花了钱请了老师,她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