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5 / 29)

古树,树下落着的三两麻雀。

仍是故景,可哪里还有故人之姿。

宣阳盯着面前寡淡清冷的男子,她看着他眼下的乌青,看着他黯淡沉寂的双眼,忽然觉得疲惫,她恍惚地听见院中的古树抽出新的枝丫,树叶簇簇生长,不远处的孩子在欢闹嬉戏,两个向来互看不顺眼的男孩又吵了起来,半大的小姑娘在二人中间劝着,周遭一群孩童乱作一团,被匆匆赶来的妇人们一个个拉开。

那时候真好啊。

宣阳茫然地望着窗外,飘散的意识被唐辞佑的几声猛咳唤回,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半挡在唇边,上面依稀可见刀的划痕。

无人知晓这牌位是怎样一笔一笔刻好的,手上的每一寸伤口似乎都让他觉得痛快,让他觉得这刀就该划上身上的每一寸,鲜血横流,剥皮削骨,才算疼得酣畅淋漓,才算让他得以解脱。

他是该下十八层地狱的,身体该被杂碎研磨,让他对疼痛麻木,无知无感,然后从翻滚的岩浆中爬出,森森白骨披上人皮,在充斥着岩浆的癫狂头脑下伪装成冷静有礼的文臣。

他平静地想着,淡然的目光落在宣阳身上,漠然开口:“殿下,回去宫中吧,你留在这里太久,只会让洛之淮生疑。”

“你又何尝不是。”宣阳拢袖道,目光落至庭中的鸟雀上,半晌,静静开口,“遥城之地已经查出了贪腐,你作为户部新秀,不日我便会请洛之淮以提拔你的名义将你派往遥城。”

“你明知道我不想当这个官。”

“可这朝堂已经有了一个荒唐的君主,我不能再让它有一群无能的官员。”宣阳话落,对上唐辞佑凉薄的双眼,“殿下,微臣不是傻子,自知你提拔我绝非是仅仅想要一个贤臣,而是我有更大的利用价值,遥城之行你到底意欲何为,何不当面直说。”

“别把人心想得那样复杂嘛。”宣阳轻轻叹息一口,拢了拢袖子,抬眼望向远方的天空。

“唐辞佑,遥城啊,那可是同嘉楠关一个方向的,兴许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看她生前看过的天空呢,那里的天,总不会像京都这样常年阴郁吧。”

宣阳话落,屋内烛火发出细微响动,似是确信唐辞佑一定会因这般缘由应下,宣阳也不再多语。

屋内香火缭绕,熏得人眼眶酸涩,庭中的鸟雀察觉到脚步,四散着飞开,紫衣跟着宣阳行至廊下,见四下无人,方才轻声开口。

“公主觉得太傅大人的计划行得通吗?这小唐大人能甘愿当那颗棋子吗?”

“太傅大人素来擅长拿捏人心,他既然说了,便是心中有了把握。再等等吧,等唐辞佑到了遥城,一切就都会见分晓了。”宣阳淡漠道,抬眼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透过半遮的廊下,似是望见了南行的雁。

“紫衣,这一年过得真快啊,转眼又要过年了。”

“是啊。”紫衣婢女喃喃道,“不过这年一过,便能看见春日的光景了。”

北行的鹰在苍穹盘旋,穿过云雾,行至广阔的荒野,掠过绵延的营帐。

大营内,篝火燃起,赤红的火焰一瞬间腾跃而上,映得众人脸色红润,浓重的酒气弥漫开来,胜利的氛围中,唯有一处营帐安静异常。

那里面是铺天盖地的白色。

沈银粟掀帘走进,她鲜少看见叶景策穿素色,而今却见他一身白衣守在灵堂前,长发披散在身后,寂寥沉默。

他身上的伤还没好,丝丝缕缕的血迹透过白衣渗出,他却恍若不觉地跪在那里,脸上并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不过是一双眼有些发直,安静异常。

冷风从门口灌进,帐内的烛火摇曳。沈银粟默然地把披风盖在叶景策身上,随后上前点燃香火,静静插在炉中。

帐中寂静,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算作响动。香火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