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春天。
戚照砚蹙了蹙眉,因为他看着荀远微,忽然想到了先帝力排众议将弱冠之年的他选入门下省担任要职的时候。
那时年轻的先帝和如今的荀远微,又何其相似?
他揽了揽袖子,本想和荀远微说些什么,却在抬头的一瞬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抹朱红色的身影,于是出口便成了:“殿下,宫门就要下钥了。”
荀远微没有强留。
她知晓,若想让戚照砚真正为自己所用,须得让他心甘情愿才好,更何况,他心中必然还记挂着三年前的事情。
戚照砚转身便朝反方向去了,荀远微一踅身,瞧见了朝自己走来的人。
卢峤甫一看到荀远微的身影,便快步朝这边走来。
说来这还是荀远微回京后,他第一次见到。
他走到荀远微跟前,拱了拱手,寒暄道:“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到长公主殿下。”
荀远微应了声,垂眼看了下他腰上挂着的小银鱼,随口问了句:“三年不见,这是升官了?”
卢峤难得见远微这般关注自己,一时欣喜,连着方才和户部那些老油条扯皮的怨气都消散了些,“殿下慧眼,殿下离京后臣去地方上历练了两年,上个月刚刚回京,被先帝擢升作了太府寺少卿。”
卢峤其实长了荀远微五岁,但一见着她,却总是按捺不住心性的。
反倒是荀远微瞧着更为沉稳些。
她看着那身被卢峤穿得板正的朱红色官服,欣赏地夸了句:“不错。”
卢峤心下更是喜悦,也忽略了先前站在荀远微面前的那个穿着深绿色官服的同僚,问了句:“看殿下的方向,是要从兴安门出宫么?”
荀远微的长公主府就在靠近皇城的永兴坊,自兴安门出宫步行一刻钟便可以到,若是乘坐马车,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她又是长公主,自然不需要通传勘验便可以直接入内宫,反而不会和那些外臣一样绕过太极宫出了朱雀门再回府。
荀远微点头。
卢峤便道:“恰巧臣也要出宫,不知可否有幸和殿下一道?”
荀远微并没有拒绝。
走在宫道上,远微看着始终落后她半步的卢峤,问了句:“若我记得不错,卢少卿今年似乎也有二十七八了吧?”
“二十八,殿下还记得。”
荀远微压了压自己被风吹起来的大氅,说:“这个年纪了,还未曾娶妻生子,满朝也没两个人了。”
还有一个,是戚照砚。
她回眸看了眼卢峤,以半玩笑的语气说:“你如今也都是正四品的太府寺少卿了,仕途走的顺,又有范阳卢氏这层出身在,想娶个门当户对的娘子也并非难事,再拖上几年,只怕昔日的同窗的子女都要成亲了。”
卢峤的眸色暗了暗,但看向荀远微的时候,又将神色收敛了,只说:“殿下不也未曾婚嫁么?”
他这话中隐隐藏了些试探的意思。
荀远微收回了目光,抬眼看着重重叠叠的宫阙,长叹了声:“我若只是个寻常公主,或许早已招驸马,但现下大燕在风雨飘摇中,我又哪里有心思去留意儿女私情呢?”
更何况,一旦尚公主,就要放弃仕途,这大燕的世家公子,稍微有些才学的,谁肯放弃这个机会,从此只专心侍奉她呢?她后面回北疆武州的时候,又真得会放下京中的一切和她走吗?
这些事,于她而言,实在是太遥远了。
卢峤却道:“卢峤一直在殿下身边。”
远微没有应他这句,将话题牵引到了政事上:“最近户部是不是在和太府寺对今年各道各州的账?”
卢峤也知趣地没有继续,只说:“是,臣正是为着河北道的账去的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