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塞北人道:“见过三殿下,我名脱,是帖特部的前任族长。”
他没有自称“臣”,亦没有所谓的汉人名字,想来是直接听命于沙克耶的。李弃掀起眼皮,盯着他已略有浑浊的两眼看了看,随口道:“是西北紧临吐蕃的那一部么?”
“正是。是岐大人告诉殿下的么?”帖特脱道:“殿下离京一年有余,对塞北时局大抵是不甚知晓的,还请听我稍作解释。”
“大汗对梁地以北出兵的决定并不服众。塞北四十六部,其中近半数均不愿如此仓促南下,其中又有四部,在盟会上公然反叛,其中便有帖特一氏。”
“然后,我等便被逐出塞北。于草原之中,再不受大汗庇护。”他顿了顿,又道:“大汗为人实在残暴,如此严加镇压,只会激起部下不满。如今西北一脉式微,亦无足量人马与之抗衡,于是这四部残支便西迁至吐蕃,以待重回塞北之日。”
“你口中的'重回”,实际做起来,只怕不会那么轻描淡写,倒不说造反更贴切。”李弃这时平静下来了,他隐约猜到了对方的用意,便顺着他的话继续道:“你们要兵、要粮草,这些都需要钱,所以你们为商会卖命;此外还要找一个合适的缘由,而乌尔莫卧汗的儿子们又都在东边,于是找上了他这唯一一个离得够远、不甚亲近的次子。”
“……正是如此。”帖特脱看了看沙克耶眼色,将嘴里的恭维话咽了下去,继续道:“即便被远派他乡为质,他毕竟也是大汗的血脉,若他早日回归塞北,假以时日,未必会比大汗差。”
李弃心说这事我太熟悉了,相似的想法,他的母家人亦曾有过。因此这老头含糊其辞的部分,恰巧是最难实现的地方。
“你们只有四部,造反谈何容易。”李弃道:“如此谋逆的大事,又要花上多少年?”
帖特脱道:“殿下,这不是造反。个中细节,我等自然有数。”
看来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这些事绝非短短一年便可谋划好,乌尔岐却从未对他提及过。
屋内一时沉默无声。李弃安静的思索了会,突然问:“你方才只说了要他走的缘由,却不曾告诉我他为何愿意。”
此话一出,帖特脱的神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起来:“殿下,您应当比我等更清楚他的心思才对,何必多此一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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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未答应你。”乌尔岐道。
同样的一座楼里,他此时正同那掌事坐在廊道的另头的雅间,与那边的李弃,隔了数个空旷的内间。
他显是并不知三皇子在哪的掌事冷静地想否则他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与自己说话。
“但你的心里也有决断了。”掌事道:“你爹越是往南打,大梁的皇帝对你的杀心便越重。”
后半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乌尔岐却是明白他的言下之意了。
李弃又能护住自己几回?以梁帝如今越发阴晴不定的性格,日后再想动手除掉自己时,未必不会牵连与自己关系最近的李弃,即便他是他的亲生骨肉。
况且,他并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帖特脱给出的条件太过诱人,但若要真的将它全然实现,至少要花费十数载春秋。人一生短之又短,报仇的机会亦是少之又少。哪条路真,哪条路假,犹如迷雾笼罩,到底是否舍弃自己在梁都这些年的筹谋?他实在不愿冲动应允。
乌尔岐已犹豫了一年多。如今,随着大梁与塞北的战火愈演愈烈,这最终的决断定是不能再拖了。两国交兵,动辄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但百姓何其无辜,要受君王驱策,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付之一炬。
“我回去同三皇子再商讨一番。”他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过多情绪,只认真道:“商队的启程在三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