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在李弃的预料之中。也许是刚愎自用了太久,梁帝对皇子们的课业始终不甚关心,以至于当太子一派独大、母族隐隐有当年盛家之势时,他竟一时找不到可以与之相制衡的子嗣。
与那些歪瓜裂枣相比,李弃好歹也长得高大俊朗,军政之才在一众武生中亦算出众。倘若没有那副畸形的身体,他本该除太子外是最好的人选。
可惜了。
梁帝这样想着,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燕地如何?”
“燕地山势险峻,易守难攻。”李弃道:“且贯通各方。向北是冰湖,向东百余里则是渔洲临海诸城,更有运河水路开辟于此……”
“不必背书。”梁帝打断他:“你且告诉朕,十万精兵能否令燕地转守为攻?”
“这……”李弃到底没精到那个地步,他只猜出了梁帝的态度和大致的想法,但再细的考量却仍不算明朗。他在旁的事上一贯是谨慎的,于是便只斟酌着答:“行军一事,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儿臣不敢妄下定论。”
“二十万呢?”梁帝问。
李弃不坑声了。
“若再算上肃清吐蕃一事,三十万兵够不够?”梁帝道:“说话。”
李弃则回了句:“父皇恕罪,儿臣不知如何作答。”
梁帝阴晴不定地看着他,李弃则低下头,不与他对视。
过了会,梁帝冷笑了声:“你倒与朕谈起条件了。”
“以为朕真无人可用了?”他道:“还是说,你分不清自己的斤两了?”
“儿臣不敢。”李弃叹了口气,心说你真是吃丹药吃得失心疯了,嘴上仍恭恭敬敬回道:“只是儿臣尚未与塞北吐蕃等军交手,不知其路数,故而不敢托大。”
“你不是还有个塞北的好兄弟吗。”梁帝嘲道:“怎么,他不肯透底?”
“他到儿臣身边时不过总角。这些事,他本就不甚明了。”李弃道。
他知晓对方的顾虑。梁帝对权欲极为看重,见丞相一派势大,担心其掌控太子,过早夺权,此乃内忧;燕地乃军政要地,贸然派遣外姓出兵,只怕其拥兵自重,而不派人清剿,塞北铁骑又盘踞城外虎视眈眈,此乃外患。
如此一来,李弃这个三皇子既是皇家骨血,又无宗亲相靠,最多是与朝中些许官员有所关联,确实是梁帝解决这内忧外患极佳的人选。
梁帝是在警告他不要借此要挟,燕地大抵便是他日后的封地。他十分晓得见好就收的道理,见梁帝隐隐又要动怒,便开口转开了话题。
“父皇,儿臣在平叛途中,发现西南一带官吏勾结夷人外商、中饱私囊者甚多。”他低头道:“儿臣已在着手搜集证据,待查明后再禀报父皇。”
梁帝一愣,正要说些什么,但旋即便反应过来,不再追问,只道:“你且回吧。记得同你那'兄弟'说,按照内务府给的礼单去寻那些灵兽仙草,封赏是不会少了他的。”
“是,父皇。”李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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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寝殿的路上。
“他同你说什么了?”乌尔岐问。
“他说,塞北人马上要攻破外关了,北边的战事没我不行。”李弃悠悠道:“所以巴不得就在这一两年内把我扔掉燕地去替他打仗。”
“没提封王的事?”乌尔岐则道:“看来是吊人胃口。”
“没事,”李弃道:“也不急于这一时了。”
他们谁都没提李弃保下乌尔岐性命的事。秋狩的行宫布局相对紧簇,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哪里藏着个暗卫,因此便也不再多说话。
只在走到僻静无人之处时,李弃附在乌尔岐耳边,含笑悄悄说了一句话。
“回去后,让我尝尝你的穴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