畔的青筋跳个不住,垂头撑住额角,连日来被忽略的疲惫感顿时涌向四肢百骸,将她兜头淹没,困倦与无力包裹住了她,紧紧拽扯着她的神思沉沦下坠。
昏沉间,云湄头一次开始正视一个问题。
——当真要跟这么一位令她操心个不住的人,过上一辈子吗?
乔子惟大她不少,仍一腔气性,满身的胆,又缺了根筋儿,别说做官,便连日常过活,都有无法应付得当的方方面面,等着她去弥补周全。
同他相处时,她不似妻子,简直像个呕心沥血的老妈子,要操劳的事情,已然大大超出了一个妻子该尽到的范畴。
云湄倍感倦累。
累完,还要替他写请帖。
斟词酌句,仔细揣度,落笔恭敬备至。
写毕,云湄揉揉久坐酸痛的腰椎,复又最后浏览了一遍,看完,很是满意。乔子惟站杆似的戳在旁头,神色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道:“这……是不是太过谄媚了?”
云湄闻言,已经没有精力再去跟他生气了。
时至今日,云湄对丈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来的开窍之日失却了期待,现下,她只是平和地提点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要跟得罪过的人拿捏架子?”
乔子惟不说话了,但视线经不住地往请帖上瞟,看见那些措辞,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他从前由何大儒举荐,入宫任中书舍人时,都不会为了逢迎皇帝,而写出这种损风骨的字眼。
可是他拦不住,这封请帖被云湄固执地依照原样给送了出去。
意料之外的是,不消捱上几天,这封措辞谄媚的请帖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可。
云湄的心放下一半,这代表着事情还是拥有转圜之地的。但她见识过对方的手段,是以另一半仍提防着那位睚眦必报、掌揽生杀的云大人,这几天镇日里对乔子惟耳提面命,苦口婆心地传授自己从前逢迎贵人们的经验。
乔子惟每每听得面色欠佳,脸孔灰败,俨然一副受辱之相,仿佛这跟扒了他的衣服去游街没什么两样。
云湄才不管他高不高兴,只追问:“听懂了吗!”
“……”乔子惟沉默片时,由衷地道,“我说不出来这些奴颜媚骨的话。”
这话出乎意料地没有换来云湄的恼怒,她反而沉默下来,不再搭话了。
——奴颜媚骨?
可是,这样可以活命啊。
倘或从前那些晦暗岁月里,她做不到舍下最没有用的脸皮,她早就死了。
她就是这么过来的,保全了性命,很不容易。开启新生活后,她倒也不自苦自贱,觉得这是她竭尽全力以后合该得到的、能够正常做一个良民的好日子。
是以,这奴颜媚骨四个字,从现而今与她最为亲近的丈夫口中,如此语带贬低与排斥地说出来,云湄是不太好受的。
缄默少顷,她又尽量理智地去理解:表兄从文,清流出身,要他去刻意酬酢逢迎,于他而言确实有些难办了。
云湄咽下没由来的酸苦,劝道:“反正你就捡些好听的说,知道吗?切莫再语出不逊,或是表现出什么傲骨难折的模样,你就收敛这一次,行吗?”
既然成了亲,她是当真想好好过日子的,谁愿意看到家破人亡呢?就算没有感情,念在表兄给予她们母女一程护持的人情上,无论波折多么大,只要她能办到的,都会主动擘画一番,与这个丈夫同舟共济。
可是她这厢尽力在经营,乔子惟却始终不听调摆,双眉夹得死紧,半晌没有松口。
云湄叹气,摊上这么一个丈夫,经年累月地轴着一股劲儿,给家里惹的大事小情不可谓不多,每一次都得她来过手操心。一次次耳提面命,一次次不曾悔改,终于有朝一日惹出个大祸事来,时至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