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出事船员的家属,今天但凡赶到现场的,都让他们在这上面签了字。”陈文港垂眼浏览一遍,试着把它抚平,“对了,趁我没忘,得赶紧先复印一下。”

他放下筷子就去启动打印机。

霍念生用他的筷子拈了块鱿鱼花,放在嘴里嚼,注视他的背影一阵操作。

机器吐出几张发着烫的A4纸,陈文港找了个文件袋,把原始件夹在里面。

他解释:“人力部门有每个员工的档案,明天要跟他们登记过的亲属关系核对。”

霍念生了然这是怕有人浑水摸鱼骗赔偿:“该他们做的就叫他们去做。”

陈文港笑了笑:“都一样,有什么关系。”

郑茂勋接完电话回来,得知母亲情况安稳,没什么特别要担心的,冒着泪花哈欠连天。

吃完宵夜,收拾干净,陈文港却和他商量:“你能不能上楼去用郑玉成那个休息室?”

他不乐意:“凭什么要我用他的?”

陈文港扬扬眉梢,用眼神示意霍念生也需要一张床:“你们俩是亲兄弟,你睡郑玉成的床一晚上,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剩下我们都是外人,总不好擅自进他办公室吧?”

这么说也挑不出理,郑茂勋确实太困了:“行吧。”摇摇晃晃要走,忽然回过头来,“但我警告你啊,别想对我床乱来。”

陈文港又好气又好笑地推他上楼梯。

他拿着楼下便利店买的旅行套装,凑合去卫生间洗漱,打开龙头洗手,才发现不知被谁用指甲抓了几道口子,今天太多情绪激动的家属,当时没感觉出来,现在血已经结痂。

正研究伤口的时候霍念生走进来,他自己倒先解释了一声:“没事,不疼。”

霍念生执起他的手看:“你说你那么拼命干什么?”

陈文港把手往回一缩:“也不是拼命,单纯不小心。”

夜深人静,单证部门渺无人烟,其他部门还有依稀灯光,至少今天公关部的人是少不了通宵的,赶危机公关的方案出来。

陈文港和霍念生挤在郑茂勋办公间里的小床上。

床也就一米二,没比工位的床板宽多少,本来他让霍念生一个人睡,霍念生把他搂在怀里,扯了薄被裹上。陈文港几乎没矫情的时间,沾枕头就闭上了眼。

霍念生倒不怎么困,半躺着盯着他的脸出神,手指拨了拨怀里人的头发。

黑沉沉地过了两个小时,到凌晨时分,有人睡不下去。陈文港起身一趟,又起一趟,霍念生睁开眼,身边空了良久都没见人回。被窝里那点热气已经散净,他揉揉额角,起身找去。

推开卫生间的门,看见陈文港弯着腰,撑在洗手台边上吐。

“怎么搞的?”

陈文港哗啦拧开水:“你去看看郑茂勋吧。他要是没事,就不是吃的不干净。”

郑茂勋在楼上睡得四仰八叉和猪仔一样,好得很。那点小海鲜霍念生也碰了,只有陈文港一个人吐得天翻地覆。说明人家的东西没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掬着水漱口,霍念生出去接了杯温的,给他喂了一点。

不料陈文港吐得异常凶,连喝进去多少清水都吐出来,到最后再呕就是黄绿的胆汁。

他背上一片一片发麻,喉咙酸疼,嘴里全是难言的苦。从镜子里看自己一眼,嘴唇是白的,满面倦容和病容像个幽魂。

霍念生叹气,不是头一天知道这是个美人灯,风吹就晃:“走吧,我带你去看急诊。”

“不用。”陈文港抓着他胳膊,实在吐不出了,便缓过一口气,“好多了,不用去。”

“好什么?”霍念生嗤笑他,“你持公司多少股份值得你这么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