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休沐日, 林蓁和方怀简约好,去潭州郊外孟家村看一看。
那日傍晚,方怀简突然闯进林蓁住处,人多眼杂, 说话不便, 林蓁匆忙间答应方怀简, 闲下来日子在外面找个说话的地方, 母亲孟惠君的祖屋就在孟家村,林蓁外祖母坟地也在哪儿, 林蓁便约了方怀简同行。
恰好春光明媚,沿路新柳深垂,蔷薇叠锦,林蓁坐着马车,方怀简骑着马跟随, 一路打听一路行走, 很快找到了郊外山脚下一处村落。
林蓁离开皇城时向云娘特意打听过此地,十几年过去, 这个小村落和云娘的描绘没有太多差异,屋顶黑瓦布满青苔, 阳光下倒显得格外生机盎然,村前一棵硕大无比槐树枝繁叶茂, 树下不远处有一井口, 井边坐着几个村妇边摘菜洗菜边谈笑着闲话, 潺潺小溪泛着金光安静绕过村口,几只鸭子在水面上游曳,带起一片耀金。
林蓁看到的第一眼便陡然升出熟悉感,几乎立刻确定了此处。
外祖父孟秀才的老屋就在村里, 可孟秀才一脉已断,林蓁不想再去村里打听徒增伤心,只顺着村边山道往山上走,云娘说过,村里都沾亲带故,村里坟墓都在一处,往山上走不到一刻钟就能看到。
村妇中有人看到林蓁一行人,远远招呼:“你们做什么的?”
方怀简应道:“路过,见风景好歇个脚。”
两人缓步行在山道上,春风习习,山花烂漫,方怀简觑着林蓁侧颜,凤头金簪在乌发间微微地晃,像花间采蜜随时要飞走的金蝶,白玉无瑕脸颊上隐隐有些绯红,她目不斜视,直直看着前方的路,好像忘了身边有个人。
方怀简不禁想起曾经。
曾经的曾经,他俩的前世,好的像一个人般,走到哪里都黏糊糊,除非眼前有熟人才装模作样一番,她总是搂着自己胳膊,他会察觉她疲累时心有灵犀背起她……
就是一年前,他俩初识时,她也像一块小粘糕,只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就会黏着自己不放。
现在呢,来了潭州,好不容易才有这样一次机会,可以与她并肩同行在阳光下,这在一年前不过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现在却是珍馐佳肴。
怪谁,自己弄丢了凤佩,自己活该承受,好在自己已找回了凤佩,虽然在萧忱手中,大概时机成熟他与林蓁认亲时,就会还给她。
一切都会回到原来轨道,虽然慢慢的,但自己能等,自己该等。
回忆着一年前在皇城宫门前小巷里,林蓁扑在自己身上,挂在自己脖梗上不肯放手却挨了一记老拳,方怀简眼眶泛红,他用余光打量着林蓁手的位置,倏地伸手牵住了她。
林蓁脸颊上的温热,顺着耳垂热到了脖颈。她明白方怀简的心思,早就察觉他的目光,然而他俩不是情侣,他虽然和离,她还有一个挂名夫君,她不可以做什么,可能不经意一个动作,就会燃起他胸中野火,噼里啪啦烧得失控。
可他还是脱了缰,他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缠,五指嵌入指缝,掌心渗出细汗,林蓁的手似乎要融化在他的潮热里。
林蓁红着脸看向方怀简:“世之,别这样。”
“这里没有人。”
“你别这样,以后有空我们可以再约见面。”
握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放开,以后休沐我们都可以见面么?”
林蓁想了想,艰难地点点头。
方怀简舒心地展颜,放开了林蓁的手。
有朝一日,他们会成婚,他朝这个目标日夜不倦地努力,越来越近了,他已看见了那一丝天光。
两人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处坟场,说是坟场,就是一片斜斜山坡上,密密挨挨地排列着许多墓碑,村里的人大概都葬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