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考虑到她的伤情与长时间的家暴有关, 所以在征得她们同意后,开了全身的X光片。
“这里,”医生将屏幕侧了过来,用盖着笔帽的笔在片子上指着肋骨的位置,语气严肃,“有大量的肋骨骨折重建。”
她一边在屏幕上移动笔,一边加以解释,“还有这里和这里,还有这,股骨骨膜下有新骨形成。”
最后,她指向头部,“这里,有颅骨线状骨折的痕迹,并且有着不同层次的重建。”
医生的大半张脸被口罩遮挡着,看不大清她的表情,只能瞧见她紧锁的眉头越耸越高,“这些都是你被多次暴力殴打的证据。”
“但是,”她深深吐了一口气,强行压着声音,“片子无法证明这些暴力行为都来自你的丈夫。”
“应该在伤口最严重的时候报警,申请伤情鉴定,这才是对你们最有利的。”医生短暂地阖上眼,再睁开时,里头又是一片冷静与清明,“我只能把伤情尽可能写清楚,其余的,我帮不了你们。”
杨梦一有些失望,下意识望向赵老师,只见后者脸上恐惧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便低低垂下头,那是逃避的姿态。
“那麻烦您了。”她捏着包袋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但开口时,说话依然清脆理智,“还有,针对她脸上身上这些伤痕,如果有辅助药物能让伤口好得更快的,也麻烦您开一些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朋友的睡眠质量很差,一晚上能有七八次梦魇,想问一下关于这点有什么办法吗?”
医生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地回道:“我这边可以开些安眠药,基本所有安眠药都有成瘾性,我一次只能开七片。吃完后,如果情况没有得到改善再说。”
杨梦一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时间,诊室里只剩下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她们目之所及是一片白,鼻腔里争先恐后涌进冰凉的消毒水味儿。
在药房拿好药,两人跨出医院大门的瞬间,像掉进了另一重世界。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了,又是七月天,太阳挂得很高,仿佛要将地表的所有水分通通蒸发掉一般狂暴炽热。
日光是那样猛烈,仿佛能让万物显形,照得大地上一片过曝的白。
在医院的冷气里呆久了激起的一身鸡皮疙瘩,只一瞬间便全部蔫掉,糊在皮肤上。
杨梦一的眼睛也被刺得眯成一条缝,她一边走一边轻声提醒赵老师记得跟着自己。
从门诊大门到医院入口,短短百米距离,已经让杨梦一微微浮了层汗,脸颊泛起了浅粉色。
她站在路旁张望,却始终没有看到出租车的影子,好不容易来了一辆,还被人插队截胡了。
杨梦一额角的汗越来越多,渐渐汇成一滴小水珠,顺着鬓角的方向滑落。
赵老师望着杨梦一的侧脸,蓦地开口,“梦一,刚刚花了很多钱吧。”
“啊?”杨梦一正挥着手,听到这话渐渐停了动作,“不多的,咱们就当来检查身体了。”
赵老师撤回视线,敛下眼帘,“梦一,我知道的。”
杨梦一正想着如何宽慰她,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堵住了话头。
“我报过警,不止一次,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赵老师的脊背渐渐佝弯,“因为说到底,这些都是家事,警察也只是和稀泥,搪塞过去就算了。”
“警察走后,他下一次只会下手更重。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羸弱消瘦,突起的脊柱在薄薄的滑滑的防晒布料上隆起一条细细的线。
这让人有种错觉,仿佛掀开薄布一看,会发现下面只有一根细长木棍,而此时呢喃说话的人其实没有血肉也没有思想。
杨梦一咽了咽口水,想要张嘴却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