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嵩律例是这么回事,虽说她没有走流程,但和离书所具备的要素她都有了,原身的户籍也遣送回了苏州府,她跟谢瓒如今没有任何瓜葛了。
他根本没有任何拦她的理由?。
但在?时下的光景里,谢瓒堂而皇之?地拦住马车,若她不下马车,他就这么一直拦着。
俨然就是来拆她的台,吴籍和沙弥他们?走不成,就不利于她的计划往下进行。
沈莺歌眼珠子一转,低声?对?吴籍道:“我同谢相还?有一些家务事没处理好,待处理好会追上你们?,劳烦吴知府先行一步。”
吴籍对?谢瓒既忌惮又惧怕,方才他拦马车的那一霎,吴籍心中警铃大作,还?以?为谢瓒是觉察到了他们?的计划,要带兵来捉拿他们?,好在?是虚惊一场。
吴籍舒下了一口气?,遂按了沈莺歌的意思来。
沙弥并没有打消对沈莺歌的疑绪,阴鸷沉郁的眼神如戴鞘的刀一般,不动声?色地目送着她下马车。
他如今被沈莺歌砍下了半条胳膊,留着半条命,自是不敢对?她轻举妄动。
沈莺歌离去之?时,沙弥打算吩咐一个死士跟随上去窥听,却教一个影卫拦截了住。
青朔冷冰冰地抱臂,大马金刀地斜坐在车辕处,一条腿踩住死士的一条腿:“你敢窥听墙角,我就卸了你的耳朵,炸了来吃。”
死士:“……”
沙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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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莺歌下了马车后,原本指望着能迅速解决问题,她明确自己?的态度,自己?是不可能跟他回谢府的,谢瓒却将彼此的战线拉长了,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犹似怕她不会同意似的,他低着眼,素来淡寂的嗓音如冰川消融,融化成了一滩温和的水,收敛住一切锋芒,显得比寻常要温和几分:“只占用你半个时辰。”
男人俨同一个重新学说话的赤子,每一句话都在?字斟句酌,每一个语气?皆在?流露真?心,是以?,在?博弈之?中,显得没有那么游刃有余。
沈莺歌既没有明确地同意,也没有明确地拒绝:“去哪儿?”
见她同意,谢瓒的眼神出现了波澜,搭在?扶手处的指关节从僵紧状态变得松弛几分,喉头上下滚动:“汴江东岸。”
言讫,下意识想要上前一步,牵住她。
但沈莺歌拂开了束袖,避开他的牵握动作,眼神下撇,淡声?提醒:“三尺之?距。”
三尺之?距是谢瓒惯有的社?交距离。
她刚嫁入谢府的那一会儿,他待她疏离,近乎不冷不热,距离一直就是三尺之?距,既不会显得太过亲近,也不会衬得太过冷淡。
她如今提出“三尺之?距”,就是拿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来回敬他。
谢瓒伸出去的手,就这样?被晾在?半空中,静静看着沈莺歌头也不回地往汴河方向走。
她不让他牵,但同意跟他走了,虽看上去有一份刻意为之?的冷落。
谢瓒丝毫没有恼讪之?意,嘴角微微抿成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夏夜里的汴河,碧涛吹绿,静波荡漾,河面?上弥散着星光点点的翡色流萤,草虫喈喈,夏蝉嘶鸣,万籁齐响将夜色推向更为深远的地方。
河堤上,沈莺歌提裙走得很快,在?江风的吹鼓之?下,裙裾褶皱成了一片藏蓝色的海。
谢瓒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眼神沉静幽远,心中清楚,她是故意走得这样?快的,不欲让他追上。
两人都各怀心事。
他眼前微微恍惚,一下子仿佛就回到了六七年?前的夏夜,也是在?波光粼粼的河畔,她微醺时,摘过鞋嬉过水,她弹错音心情不虞时,跟他生过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