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恍若静水遇上了深潭,激撞出了一线水花。
谢瓒居然这么快找到了这个地?方!
沈莺歌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决策,她飞快纵跳入河里,河水及腰之高,她扶紧棺材头,速速掉转了个方向。
黎沧也就觉察到了事态不对?劲:“谢贼发现了这里?”
沈莺歌心律狂跳,安抚自己?莫要慌惧,凝声道:“你现在马上回去分岔口,走左岔道,速度够快的话,你自己?马上上船,走西侧通道。公?孙娘他们发现不对?劲后,也会陆续上船,与你汇合”
沈莺歌阻住黎沧要下棺的动作,压低声音道:“接头暗号我已经?告诉你了,快走!”
“老子?丢下你一个人算什么本事,要走就一起走!”
这厮的倔脾气这时候就发作了,作势要跳河,拉着沈莺歌一起往回游溯。
推拒之间,禁军蹚水声越逼越近,冷质的槖槖之声回荡在河道上方的阴冷隧道之间。
气得沈莺歌咬牙切齿,她揪住黎沧的前襟,冷声斥道:“谢瓒只看?到了我一人,没看?到你,你若不趁此?机会逃,天宿卫就彻底没有逆风翻盘的机会!你一个人的意气用事,就要让所有人的心血付之一炬么?”
她的一席话像个大耳瓜子?,掌掴在黎沧身上。
他短瞬地?凝视她,咬肌也是?极其绷紧的。
直至这一刻,他好像真正认出了她的底细,确认了藏在这一具纤细躯体里的灵魂是?谁。
沈莺歌听到他终于说了声“好”,正要松开他,驱赶他快走。
谁知,黎沧反手紧紧搂了她一下,用极其低沉的声音在她耳屏前说了一句话,沈莺歌没有听清楚,黎沧的嗓音被湍急的河水声湮没了。
抱完她,他即刻就划着棺材飞快地?离开,等禁军包围上来时,黎沧的身影刚好消逝在了黑暗的水域尽头。
沈莺歌被禁军押着走出了地?下河,来到了镇河塔前。
滚烫的日色洒照下来,她下意识抬起手腕挡了挡眼睛,一道冷冽的嗓音与这暖和的天时格外不符合:“黎沧人在何处?”
“我哪里清楚,”沈莺歌故作无辜之态,“黎沧不是?被关押在了最高监狱里吗?”
谢瓒眼神疏淡地?打量着她,她悉身都?是?水漉漉的,就连鬓发和脸庞也蘸染了浓郁粘稠的水珠,舞衣如蓬勃蓊郁的鸢尾花丛,远观而去,仿如一只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山野精怪。
“沈莺歌,你是?真的很喜欢逃跑。”谢瓒摁着轮毂行至她近在咫尺处,钳住她的下颔,“但你必须清楚,人一旦开始逃跑,就很难再停下,你逃得了一时,也逃得了一世?”
这句话听得她一愣,眼前一片恍惚,仿佛回到上辈子?那些至暗时刻。
上辈子?她一直都?在逃。
从苏州那个窒息闭塞的家逃向燕京。
葛落梅将?她沉塘后, ????? 她从池塘逃出来,又逃回苏州。
为妃十年,国破家亡后,她从翊坤宫逃了出去,躲佛寺,躲军营,最终还是?被押回翊坤宫,最终等来了一杯毒酒。
此?时此?刻,在她迎面对?上谢瓒时,逃跑这件事就变得毫无裨益,甚至是?徒劳可笑。
“逃跑虽然可耻但有用,你不给我活路,我只好自己?开辟一条。”
沈莺歌掰开他的手腕,不卑不亢地?回视,撞到他严峻肃冷的眼神,她微微红了眼眶,嗓音露出一丝哽咽,“我只是?想活着。”
空气里氤氲着水汽,她说话时像条鱼,哪怕知道代价惨重也要选择逆流直上,人儿小口小口地?换气,就怕一不留神就会溺毙在他那深沉如渊的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