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之人的眼里,是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随时将他拔除。
所以即便入夜他也不允许家中有任何一处陷入黑暗,给趁机报复之人以潜入、下手的机会。
那时候,他总在想,这些光是在保护他的爹爹。
可如今他明白了,这样的做法多少是有些病态的。
只有心里藏着秘密的人,才会如此惧怕身边人的秘密;只有心中阴暗之人,才会惧怕黑暗。
嘎吱,书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方仲晏还在挑灯夜读。
“何事不敲门?”
来着并非传话的管家或者送药的丫鬟,而是自己儿子。
高大英挺郎君面带薄怒,伸手往前一推,将他身边一个正面带不安与惊慌的中年男子扔进书房,摔倒在方仲晏脚边。
书房里的光线比外头更加明亮,方仲晏一眼认出被扔进来的男人是家中四个账房先生中的其中一个,郑监。他眼中闪烁意味不明的光,旋即抬头,重新把目光落回自己儿子身上。
“大晚上的,这是做甚?”
“来请教父亲一些问题。”
墨炮黑发的郎君迈步进来,门口侍从与丫鬟们吓得大气不敢出,赶紧上前主动将门关上,接着退得远远的,恨不得将自己眼耳都堵上。
郑监这个人替自己做过哪些事情,方仲晏心如明镜。
他放下手中书卷,缓缓起身将郑监扶起,不以为意道,“你先回去,我后头再传你。”
“不行!”
京墨第一次在方仲晏面前说话如此放肆,“他有罪在身,儿能及时将他抓获已是难得,若是今夜放他回去,明日能否再找着他的人就难说了。”
“派他去京中各户送钱,是听从我的安排,你抓他无用。”
没想到他会承认得如此干脆。
郑监如释重负,向房中剑拔弩张的父子俩告辞之后逃命似的离开。
待屋内屋外重新归于一片沉寂,京墨才哽咽地开口,“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承认自己乐善好施?这些人曾经为朝廷卖命,如今生活艰辛,拉扯一把再寻常不过。难道你认为你爹这点慈悲心肠都没有吗?”
“爹爹既为大理寺卿,自然知道儿子在问什么。”
方仲晏回到书桌旁,展袍坐下,又低头看起书来,不甚在意道,“你我既为父子,说话用不着打哑谜。你若是认为我此举不妥,拿出证据来将我状告、抓捕,亦无人会说你不孝。”
“私下接济十五年前那桩案件无辜死者家属一事若是不算证据?那这个呢?”
他上前一步,站到方仲晏面前低声继续说道,“我来之前,已经去过赵一明家中,找他的遗孀查过账。账上显示,她从方家收到的第一笔钱之时,栖云行宫一案尚未发生。爹你又该作何解释?”
“解释什么?”方仲晏被京墨疏离的口吻惹怒,一把将书卷狠狠拍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你还真把你爹当犯人审问?那笔钱数目不大,来得干干净净,去得也清清白白,你以为能审出什么结果?有这闲工夫,不如回京郊那座行宫里去陪你的朋友们多待两天,否则再迟就阴阳相隔了!”
“爹你最好不要妄图对他们动手,我不会再让老师的悲剧发生在我朋友身上。”
“两年过去了,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是吧?”方仲晏缓缓起身,眼中晦涩不明,“李志那厮死后,你就一直疏远我、躲我,表面上主动请愿追查赫连氏余党一案,实则就是要躲着你爹我,恨不得躲到天涯海角去!我才是你爹!你为何不信我!”
他的气急败坏更加印证京墨猜测。他难掩眼中受伤,一边摇头一边看着自己崇敬了二十年的爹道,“是啊,你才是我爹,可为何我就是不信你呢?大抵是因为我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