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间有一点寒芒,那是袖箭的尾巴。
长福中箭了!
嘈杂的声音从厅堂中不断传来,混着庭院中刀兵相接声,听起来有几分不真实。
“许家主,您快来看看我兄长!”
“别看了,快背着你兄长入暗道,晚了谁都别想走。”
“别管温珣了,没有解药他活不了!”
温珣感觉那支袖箭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晃动的视线里,袖箭上的寒芒示威一般占据了他全部心神。
阿兄中箭了,大夫,他需要大夫!
鲜血顺着伤口晕开,后背上的靛蓝被血染成了青黑色。每跑一步,长福的胸腔就像滚沸了的开水壶一样咕噜着,不敢想象现在的他有多痛苦。
普通人若是中上这么一箭,此时早已痛得直不起身。可是长福却强忍着痛楚加快步伐,他将温珣稳稳的扛在肩上,目不斜视眼神坚定地向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长长的回廊上溅了一滴滴的鲜血,刀剑交接声逐渐远去,温珣听见了萧瑾瑜泣血地嘶吼声:“温大人!王妃交给你了!兄弟给你垫后!你向前跑不要回头!”
晃动中温珣艰难地抬起头,看向了回廊尽头。狭小的回廊上,萧瑾瑜和那两名暗卫小兄弟手握兵刃背对着他的方向,像是一堵墙,为他们挡住了身后的死士。
回廊幽深漫长,长福的脚步逐渐沉重,呼吸声越发粗重急促。
“嗯嗯……”阿兄,把我放下吧。
“嗯嗯……”阿兄,放下我,快去找大夫。
“嗯嗯!”阿兄,别管我了。
往常和长福说话,长福从来不会不理温珣,可是这一次,温珣没有得到阿兄的响应。长福就这么坚定地扛着弟弟,脚步踉跄跌跌撞撞地向前跑。他目光涣散地看着回廊尽头那道圆形的拱门,过了这道拱门,刘氏就别想困住他家阿珣了。
拱门越来越近,长福的视线越来越糊越来越越晃,双耳也出现了尖锐的鸣叫声。
白色拱门上笼罩了一层光,像极了说书先生说的南天门。而门前不断涌入的端王府暗卫则像是从天而降救援他们的神祇天兵。
看到那些人,长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弯下腰,小心翼翼将温珣放到了地上。
温珣早已泪流满面,直到现在他才看清了长福的模样。长福的胸口透出了一小截袖箭,他口鼻染血,脸上却带着宽慰的笑容。
长福伸出颤抖的双手,为温珣整理了衣襟和发冠,又轻轻摸了摸温珣的面颊。刚张开口,鲜红的血便开闸了一般从长福口中涌出,长福用方言虚弱地说道:“阿熏,覅破……”【阿珣,不怕……】
说完这话后,长福长长喘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倒在了温珣的怀里。他的手从温珣脸颊边滑落,再也没了生息和动静。
“啊……”阿兄啊……
“啊……”阿兄你醒醒……
温珣从没这么痛恨自己过,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他的阿兄就躺在他的身上,他却无法给兄长最后一个拥抱。
“啊——”
我的阿兄啊——
*
不是所有的离别都有预兆,不是所有的再见都能好好告别。
就比如温珣和长福,明明早上时,二人还在马车中说笑,此刻却已天人两隔。
温珣握着长福的手,妄图感受到丝丝暖意。可是没有,长福的手冷得像冬日的冰。身体也没了往日的柔软,面色更是变成了灰白色。
温珣低头凝视着阿兄的脸,掏出帕子蘸着温水再次为他擦拭着唇角和脖颈上的淤血。哪怕已经擦拭了几十次,洁白的帕子依然染上了铁锈红。
崔昊赶来时,就见刘氏主宅成了停灵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