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这一点上, 他实在有些多虑。蒋家一众人对于白瑾璎不光是欢迎, 毋宁说就盼着她来的这一天哩!
故而一过了除夕, 大年初一的头一天, 举家的佣人便都发动起来筹备起了晚饭,那架势, 竟比除夕的年夜饭还要兴师动众。
蒋家人里, 就数蒋太太的期盼之心最盛, 她明面上虽然不说, 可对于儿子的恋爱问题,怎么能不感到焦急?不过她知道蒋牧城一向都是自己拿定主意的人,别人轻易不能说动他,除了在心里盼他开一点窍之外, 也就无计可施了。
是以在蒋牧城宣布了恋爱关系后,那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何况那恋爱的对象还是很乖巧讨人喜爱的白瑾璎,简直没有比这更叫人满意的事。
这天一过三点钟,便忍不住地频频去看挂钟,问道:“怎么瑾璎还不来?牧城说去接人,把人接到哪里去了?”
正被打客厅路过的蒋心文听见,笑着道:“这就要问您儿子了呀,他如今把人藏得那么严实,像藏一颗夜明珠似的,也就是今天晚上,愿意带过来在人前现一现呢。”
蒋心文和蒋牧城一母同胞,性格上可是大不相同,讲起话来直白又俏皮,实在是家里活络气氛的存在。她刚嫁人那会儿,蒋太太还发过感慨,怎么只少了一个人,家里就这样安静了呢。此刻好笑道:“什么我的儿子,他就不是你的弟弟了吗?”
蒋心文顽皮地一笑,挨过来道:“是,是。据我知道的,我那弟弟约了人家去公园坐冰床哩。您瞧,爱情神奇不神奇?让一个不解风情的男子,都晓得玩手段了。那冰床划起来多么快,姑娘胆子小的,可不得抓牢了旁边的先生来平衡吗?”
蒋太太听到这里,一改刚才的急切,反倒帮蒋牧城说起话来,道:“你弟弟一年到头都在工作,好容易放个春假,还不让他出去找一点娱乐放松一下吗?我看去公园里划冰床就很好,这是时下年轻人都爱顽的东西。”
蒋心文活络的眼睛一转,笑道:“我看出来了,您是无聊了,想找个人解闷呢。不过您给牧城放了行,可不就剩下我一个了吗?”
又说:“不过我可不会给人解闷,不如把锐锐抓了来,给您弹钢琴吧?为着他不愿意练琴,我和他爸爸都快要愁死了。”说着,脸上带了狡黠的笑容,上楼捉孩子去了。
蒋牧城和白瑾璎,就是在小锐锐满屋子躲猫猫失败,被他妈妈捉住献给姥姥弹了一个小时钢琴,终于“重获自由”不多久的时候到家的。
外头正飘着雪,两人从下了汽车到进屋的这一小段路,大衣肩上便落了不少雪点子。一踏进暖和的室内,蒋牧城便伸手替白瑾璎掸着围巾绒帽上的雪花,连自己的外衣都顾不上脱。白瑾璎倒是随他摆弄,雪白的脸颊上透着红扑扑的血色,也不知是外头的冷风吹的,还是先前在公园里坐冰床顽热的。
不拘如何,蒋公馆的招待绝对可用无微不至来形容。
为着这是主人家格外重视的女客,兴许还是蒋公馆未来的少奶奶,仆从听差们就没有一个不是恭敬小心,殷勤备至地去对待。
两人走进主楼客厅时,恰好蒋太太和蒋心文都不在那儿,最先见到的反而是蒋牧城的小侄子锐锐。小男孩刚要从钢琴凳子上跳下来,一看见自己舅舅领了个美人进来,下意识就想嘴甜地叫一声“姐姐”。但想到蒋心文平日里的“熏陶”,硬是将到嘴的词转了个弯,喊了声“姨姨”。
这一个称谓可是很有门道的。
设若叫“姐姐”,那和“舅舅”就差着一个辈份,自己这个不苟言笑的舅舅势必要不开心;设若直接喊“舅妈”,那又太没有含蓄之美,据妈妈说,舅舅的这一位女友很腼腆哩,我要是让她发窘,这一笔账,舅舅势必也要记到我的头上。
但“姨姨”则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