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可怜见,傅雅仪手下能汇聚一堆和她一样做起事来就丝毫不顾及时间没有半点怨言的狂人,真的只能说是傅雅仪人格魅力和运气好了。
她顿时怜悯地看向余姝,想想她强大的工作能力,玩笑道:“要不你来我这儿试试?我家这粮道该打通的都打通了,每四日能休二日,每年春麦种下这段时日还能休三四个月,你既然觉得在傅雅仪手下累,不如来我这儿?”
余姝也笑道:“成啊,不过我可得先拿这话去问问夫人放不放人。”
“你瞧瞧你,嘴上喊着累,心里还真对她死心塌地,”柯施点了点她,“她若是知晓了这件事,怕不是会来狠狠与我过两招。”
说着,柯施也懒得再打趣了,她看了眼窗外,悠悠叹道:“我不能告诉你太多,傅雅仪若是想让你知道的时候,她这十年经历了什么都会告知你的,若还没有主动告知你,那大概就是还不到时候。”
再说得实际些,便是余姝的能力还没有到达傅雅仪的预期,所以还没有资格进入傅宅的核心团体中。
哪怕傅雅仪将她当接班人和副手培养,也不会在这方面给她放半点水,反而会更加严苛。
现在的余姝还不够格。
可这些话柯施没有说出口,只点到为止。
余姝明白了她的意思,面上却并没有任何不悦。
在余姝接受自己的幸运时便一同接受了傅雅仪可能会给她的考验。若是傅雅仪真的因为自己是选定的接班人便什么都坦诚相告那也就不是傅雅仪了。
余姝本来没想着柯施这样的老道人物会真与她说什么,如今听她这意思还愿意透露一星半点儿的,已然是意外之喜了。
“我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似的,突然就出现在落北原岗被王家老太太救了,没过两月又突然嫁进了王家。可她平日里不常出门,在王家也默默无闻,直到王家的老爷说是瘫痪了,她才渐渐在落北原岗现了身。”柯施回忆道:“后来她找上了我,那时候我万念俱灰,却又被她一番言辞说动,我开粮道她开械道,我们走了不少地方,她也受过不少伤豁出命与不少地头蛇厮杀过才慢慢有了现在的地位。”
这并不是什么不能提的事,只是那些落魄与狼狈距离柯施的过去太久远了些,令她回想起来甚至有些恍惚。
“你以为过去也是拿着火铳和大把人手上去找人麻烦的?”柯施缓缓说道:“过去我们俩动了不少人的蛋糕,我们才是被人拿着火铳带着人手上门找麻烦的对象。”
“那可真是,太狼狈了。”
最后这句话柯施说得很轻,余姝却能感受到这几个字中所蕴含的刀光剑影。
她拖着腮,又抿了口茶,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良久才越过这个话题,笑道:“那为了夫人这么不容易的成功,我现在也不能闲下来的。”
柯施没有在过去的情绪中沉溺太久,她向来是个情感淡漠不易惆怅的人,听了余姝的话只略一点头,“我下午还要去器械营,你忙你的吧。”
说罢她拿起桌子上精致小巧的匕首,揣进了腰带上,也不招呼什么,起了身便悠然朝外走去。
一号房中霎时只剩了余姝一人,她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轻一叹。
原来比起傅雅仪狼狈的过往,她更喜欢听别人对傅雅仪的夸赞、敬畏和尊敬。
想起傅雅仪现在傲慢且狂妄刻薄的模样,她便半点无法想象她落魄时该是何种模样,那与她太不相配了。
她对夫人总有些好奇,想知道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她这样的女儿。
可那片神秘的面纱才刚刚掀开一角,便能隐约窥见里头的鲜血淋漓来,令她自己被刺到一般,逐渐畏惧起来,不敢再听不敢多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