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前几日已经死了,否则他也不用这样纠结了。
八月十日,下了快二十天的雨终于有了停歇的迹象。
朝廷队伍一同带来的还有金钱和各类物资,起码能趁着这段时日将夏州口里不少的水排走,让水位下降些。
而在孟昭她们千难万难才能稍微请到一点援助的周边各县面对朝廷派来的队伍却颇为客气,基本要什么给什么,显然州牧是发过话了的。
孟昭对此颇为无奈,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水患在前,一切勾心斗角都只能往后靠。
八月十二,雨停,这么久的阴云散开,终于显露出了几缕阳光,这么几日在工部人才的帮助下夏州口的水已经彻底排完,周边的流民也大多安置好,而阴云散开的这一日,他们终于能进夏州口了。
这多屹立千年的古城上一次遭遇如此浩劫还是在前朝,几百年前,而这一次显然更加严重,房屋基本被冲毁,热闹繁华的城镇成了一片废墟,就是城郊的农田都被淹了个彻底,只有几缕发黑的小麦还伶仃的顽强站在湿润的田里,可更让人不适的是地上成片的尸体。
天门江冲堤那一刻太过突然,大多数百姓来不及跑,最终淹死在洪流中,又因为城墙的阻挡而流不出去,现在水尽数排空,便只剩下一句句被泡肿发臭的尸体留在原地。
必须得捂着口鼻才能进,要不味道太刺鼻。
孟昭她们作为本地的精英组成小队一同先进了城,工部各位大人这些时日并不比她们少出力,此刻都寻了地方前去休息,城门口便由监察使和州牧派遣来的亲卫守好。
这主要是怕流民冲城,在外面住了二十来日,饥一顿饱一顿,诸多百姓的心理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时候,此刻城内水流排尽,说不准谁谁的亲人便面目全非的躺在地上,被瞧见了想冲进来痛哭。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一个人哭嚎便会引发诸多人的兔死狐悲,最终一路冲进城内。
这样多快腐烂的尸体和这样多身体虚弱的流民接触,任何人都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孟昭面上覆盖着方巾也掩盖不住这般刺鼻的味道,她们这一队有差不多一百来个人,三十二女六十八男,经过将近二十日的并肩作战,选定了孟昭作为小队首领。
要处理这样多的尸体杯水车薪,所以孟昭只是吩咐大家四处看看,瞧瞧尸体上有没有异象,这些尸体最好的处理方法是焚毁,无论是工部的精英们还是孟昭通信的山意姥姥都是这样的建议,可是一口气焚毁几万具尸体,要消耗的人力物力太大了。
她们这么一忙便是一下午,直到太阳快落山才算把城里走完大半。
可才刚刚到城门前,便听到一阵喧嚣。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这是我们的家啊!”
“就是!水已经排完了,难道还能让我们的亲人就这么躺在地上吗?”
“咱上官有命,现在不得进,还请诸位多点耐心。”为首的小公公尖着嗓子说道:“该让你们进的时候自然会让你们进。”
有人愤怒道:“已经两天了,什么时候能进!你们能不能给个准话!”
“再不给我们便要冲进去了!我爹爹还躺在地上啊!你们还有人性吗?”
孟昭眸光微沉,冲身边几个亲信打了个手势,便要往城门口去。
可此刻要进城的人已经被引导了情绪,那小公公的声音早已被淹没,门前的守卫被率先进来的人冲开,她还未曾到达城门前,便已经有大批的百姓冲进了城内,一时间,哭嚎声连天,他们有的不计地上的肮脏,抱起地上属于亲人的尸体痛哭出声。
孟昭僵立在城门前,不知为何,浑身上下都有些发冷,她眼前不顾一切冲进来的百姓仿佛都有些看不清了,一个个都带着慢动作,只有麻木又悲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