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赦赫丽善观天象,她预测这雨还有半个月的下头,但是我们提供的东西加上楼下几位姐姐们提供的资金与物资,应该也够撑个六七日了。”
“剩下的事,便不是我们可以干预的了。”
无论哪朝哪代,防洪抗洪都是件要消耗大量金钱的事,光靠她们几个商人是绝对无法安置处理这么多流民,并且替夏州口排洪的。
只有朝廷,必须要朝廷亲为。
孟昭点头,“七日的时间也能少死点人了。”
她们不曾见过夏州口内的景象,孟昭却在城墙上见过,被水溢满的夏江口已经是浮尸遍地了,放眼望去,尽是死在这暴烈长河中的苦难者。
短短六日,孟昭便已经对死在自己的面前的人生出麻木之情,甚至回了落北原岗还有些恍惚。
傅雅仪垂眸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问道:“商量出来什么时候上报了吗?”
“没有,”孟昭眼底露出些嘲讽,“给个钱都推推拖拖,哪儿敢往中央报?那不得革了一串人的职位?”
说罢,她捏了捏眉心,“封锁了西北边缘几座城,出入都不行,一个流民都出不去。”
实际上,若是中央不报,待到西北流民四溢,迟早也会被别的州府上报,顶多半月中央就能过来挽救局势,可是西北出口一封,只准进不准出,将流民都堵死在里面,便相当于将这消息封死在了西北。
而按照现在的局势,这里的雨还有得下,谁知道下一个夏州口什么时候出现?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傅雅仪缓缓说道:“夏州口死去的人太多了,等雨一停,再放晴,加上现在天气燥热,谁知道会衍生出什么样的疫病?甚至不一定要等到雨停,现在的流民堆里谁知道会不会已经有了疫病?”
她眸光极为锐利,评判道:“必须把消息递去中央。”
“有点难,”孟昭实话实说,“这几面重兵把守,流民不会冲关的,若是冲关他们便从流民变成乱民,给了西北理直气壮诛杀的理由。”
傅雅仪指尖轻点着桌面,“再继续下去,唇亡齿寒啊。”
“你再撑些时日,我给你想办法传出去消息吧。”
孟昭点点头,眼底满是信任,她与傅雅仪之间反倒不必多说,她只拱了拱手,“欠你的,孟昭日后再还。”
她绛红的官袍下是笔直的背脊,收起玩世不恭时装的是一颗为国为民的心。
楼下杏红色的骏马嘶鸣一声,驮着孟昭在雨中快步前行,现在她要安排将在千矾坊拿到的东西运去夏州口,初秋知道她着急,甚至将自己的马送给了她。
余姝收回视线,顺便将手中的算盘收了,叹息道:“这世上,怎么总有人觉得钱比人命重要呢?”
“你就不适合当官,”傅雅仪的气息都没有变,她只吹了吹杯中热茶,语气中有几分阴阳怪气,“当官的得合群,得会贪油水,得会避讳,得会趋利避害,要不你当不长久。”
便如同这偌大的西北,又有几个和孟昭一般前后奔走的好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