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于胤郎君身上有时突然冒出来的狠戾煞气,在从前几次共事中,已是见怪不怪了。
直到杀得只剩三四个北府兵,胤奚垂着被血粘住的睫毛,抬了下手。
令行禁止,陆荷等人随即停手。胤奚在北府兵战栗的眼神中,走到褚豹人头滚落之处,侧脸似一片涂了丹砂的山岩,寒削而肃杀。
他踢起人头落到一个北府兵怀里,抬眼对他们笑笑:“送回金陵,叫你们大司马认认。”
“告诉他,胤奚在这里等着。”
北府兵颤抖抱着那团圆滚血污之物,望着胤奚脸上的笑,魂飞魄散。
“世兄。”胤奚不再看那几人,随手将刀背在臂袖上揩拭。血留在袖,刀收入鞘,他冲阮伏鲸抱歉地莞唇,“不好意思,要拖你下水了。”
阮伏鲸这一刻奇异地从这小子身上找到了点当初他抢屋争宠的影子。
表面上说着最无辜的话,底下藏的全是混不吝的劲儿,他会不好意思才怪了。阮伏鲸托戟下马,英姿勃发,紧了紧自己的臂缚,“好说。”
“不过以后别套近乎,叫阮大将军。”
胤奚嘴角勾动,目光瞟向半里外,由始至终未参与械斗的褚盘。
褚盘对上那双充斥着冷静与疯狂的漆黑眼眸,终于确信了他所猜测的那件事。
褚盘如坠冰窟。
既然褚啸崖是谢澜安最大的阻碍,那么胤奚便将褚啸崖引出金陵。
想靠一身才练就两年的武艺,便将驰骋沙场二十载的褚啸崖的命留下,这个想法疯狂且危险。但胤奚不考虑后果,能不能打过褚啸崖,不重要,他只要将人远远地调离女郎身边,为她争取出行事时间。
要么不玩,要玩就玩个大的。
胤奚低头看了看鸾君刀,眼里晃动着秋水色的泽光。回家,当他和阮伏鲸汇合时,满心里全是这两个暖洋洋的字眼。可此时他蹭动着靴底血,在深蓝的暮空下想,回不去了。
该叫她把那碗牛乳都喝完的。
一道让人齿紧的弓弦声突响。胤奚头都没转,瞬间抽出才入鞘的雁刀,疾冲数步斩断射向那名报信北府兵的羽箭。
褚盘手握空弓,坐在鞍上保持着发箭的姿势,面无血色。
胤奚转眸盯着他,桃花眼薄敛,如猎鹰盯准不老实的猎物。
风声呼啸,年纪尚没有胤奚大的褚盘仿佛定在了鞍背上。他心知,若是叫那几个兵回去向父亲传报,他在现场,便不能摆脱父亲的疑心与迁怒,父亲必会取他性命,给大哥陪葬。
褚盘要灭口,但胤奚早有防备。他断了褚盘的后路,就是要告诉褚盘,你没法儿再回褚家上演父慈子孝了。
如今唯有女郎有能力助褚盘接掌北府,想要活命,他就得先学会对女郎臣服。
世人都要对她臣服。
第117章
青嫋进门时, 谢澜安正倚着几案假寐。青嫋轻手轻脚地将前堂的门扉掩上,挡住廊外时停时下的雨声。
等她回过身,谢澜安已经睁开眼睛, 淡淡打量着青嫋手中的梅花插瓶。
“婢将娘子吵醒了。”青嫋不觉懊恼地低头。
“无妨, 本也醒了。”
青嫋见过娘子与先生们议事的样子, 娘子不苟言笑时, 有种薄凛的冷谡, 像广寒宫上独伫的月桂, 让人敬畏。不过,娘子对府中的家下人极少动怒加罚,对待她和束梦更堪称纵容了。
见娘子往自己手中多看了两眼,青嫋忙捧瓶上前,供在案头。
“婢在梅蕊上掸了些薄荷水,本想为娘子提提神……”
谢澜安神色间没有一丝熬夜的疲倦。
近日皇帝不朝,京中质疑的声音渐多,之前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