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捱。
引擎轰鸣的声在山野间穿梭,黑色的跑车像是暗夜里来去无踪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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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齐是在接近十一点的时候接到闻昭打过来的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沙哑。
前面大概就是让他帮忙联系医生,庄齐没太在意原因,只是随口应下就去办,但最后那句囫囵的“我亲手伤害了慕洵澜。"倒叫他一怔。
出于闻氏家族残酷的优胜劣汰模式,闻昭这人一直都极度缺乏同理心,他只知道,他想要,那就要得到,至于尊重和理解这一类的字眼,向来都是忽略不计的。
因为一个出色的继承人,不需要多余的感情能力。
可能闻昭看上慕洵澜是因为那张脸,抑或者是其他什么,庄齐不清楚,甚至上次在澳城的会所,他都不信闻昭是真的喜欢慕洵澜,估摸就是养小宠物,心情好了纵一纵,惹怒了就捏死。
这很符合闻昭的强盗式的思维和喜怒无常的行事风格,但……伤害别人?庄齐很难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从闻昭嘴里说出来的。
“你……”庄齐本来想说到底怎么了,但他顿了顿,问:“你真的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我不清楚。”闻昭说。
但当慕洵澜的眼泪滴到他手背上的那一刻,还有他脆弱到晕倒的那一刻,闻昭想,他是真的慌了。
“那你爱他吗,甚至愿意为了他放弃一切……包括,闻家?”
“大概率爱他,但不可能放弃闻家。”
“如果有一天闻家和慕洵澜,你一定要选择一个,你选谁。”
“都要。”
“阿昭。”庄齐很认真地告诉他:“但天下没有完全两全其美的事儿。”
“你要闻家,你爹就不可能允许你跟一个男人好,更别说还是慕寒秋的养子;你要慕洵澜,你就得放弃闻家……所以,趁一切还没有陷得太深,好聚好散吧。”
“他都没想和我好过。”闻昭自嘲一笑,“都是我一厢情愿。”
庄齐幽幽叹息一声,闻家那种虎穴龙潭的地方,居然也会出情种?
他说:“何必呢。”
闻昭挂了电话,从通讯录深处托出来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计划有变,延迟。]
医院的冷光刺眼得叫人难捱,从窗户望出去,外边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压境,要变天了……
急诊室的灯光熄灭,医生陆续出来。
“家属在哪里?”
闻昭应声上去,“在。”
医生拧着眉头看了闻昭一眼:“怎么搞的?病人脖子上被掐得那么惨,还有,他先天肺功能就发育不完全,心脏也多少有些问题,心理上长期郁结,导致的失眠,长期饮食不规律造成的轻微厌食……”
闻昭如鲠在喉,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医生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对他进行一场凌迟。
慕洵澜心脏有问题,但却被他气得心脏疼痛不已;肺功能发育不完全,又被他掐着脖子按在墙上……
慕洵澜好像乞求过不要那样对他,但却被他彻彻底底的忽视。
闻昭,你真是个混蛋。
“……能根治吗?”他开口,眸底只剩下一片颓然。
“治疗上只能暂时缓解症状,其他的要靠后天调理,注意一定要让病人心情保持愉悦,顺着他的意思来,千万不能再出现今天这样气到呼吸不畅,晕厥过去的情况。”
“好、”
医生走后,闻昭盯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慕洵澜,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就连唇角都渗出丝丝血迹。
他顾不着这些,而是缓缓在床边蹲下来,用自己的掌心去暖慕洵澜冰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