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忍将那个残忍的真相道出。
何况说了又如何?她的夫君对亲缘如此寡淡,从前牺牲了二郎,难道对三郎便会多些怜悯么?
谢患知低低与她道:“我的心里也苦。”
程丹音说:“很快就不苦了。”
她端起琉璃酒盏:“此酒名醉长生,是药性极温和的毒酒,饮下后不会疼,夫君,你……饮了吧。”
谢患知面露诧然,盯着她的手:“夫人,你到底是做什么来了?子望的大军就在云京外,我还没有穷途末路,只要你能为我拖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就好……”
程丹音眼泪滚落:“求你……放过他吧……”
谢患知沉默不应。
程丹音端着酒盏的手微微颤抖,她说:“子弑父有悖天伦,三郎也好,晋王也罢,我实不忍见他们走上这条路,倘若你执意要拉他们同堕地狱,那这杯酒,我愿代你饮下,然后在地狱等着与你们相聚。”
她将酒杯往面前一送,堪堪碰到嘴唇时,却被谢患知牢牢扣住了手腕。
他凝望着她的泪眼,声音冷沉:“你非要如此不可吗?”
程丹音点点头:“非如此不可。”
夫妻间默然僵持了许久。
程丹音是个性格温婉、极好说话的人,夫妻数十载,谢患知极少见她有如此执拗的时候。
上一次,是她不顾父兄的劝阻,执意要嫁给他时。
“罢了,事已至此。”
终于,谢患知苦笑了一下,从她手里夺过酒杯。
他说:“难得你对我有所求,难得有机会遂你的意。”
话音落,他遮袖仰面,将杯中酒饮尽,然后将琉璃酒盏与酒壶掀翻在地,看那橙金色的酒液渗入华美的地砖缝隙中。
他双肩陡然一落,仿佛泄气,又仿佛是松气,再次靠进程丹音怀里,深深地揽着她。
“丹娘?”
“我在呢。”
困意如潮水般涌上,他想再看她一眼,却只觉眼皮沉重地难以抬起,如滚珠般交战。
“我乏得紧。”他说。
程丹音抚摸着他的脸,低低道:“那就好好歇息。”
他的呼吸逐渐变浅,握着她的手却越来越紧,骨节像枷锁一般牢牢锁着她的腕。
最后,他模糊不清地问道:“倘若有来世,你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再嫁给我?
但这句话他终是没有问出口,面上浮出一丝自嘲的苦笑:“罢,不害你了。”
紧握的手慢慢松力,在滑落垂下的那一瞬间,一滴清莹的泪水落在他闭合的眼睫上,又沿着绯红的眼尾滚落。
当年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在漫天杏花雨里,恰与走出生药铺的程家娘子迎面撞见。
往事开闸,泪如洪雨,程丹音伏在他身上,终于放声大哭。
哭声穿透偏殿,传进候在正殿的众人耳中,与这恸哭一起的,还有那断断续续、仿佛风中呓语的回答。
“我……愿意……再许此身……”
……
*
与此同时,云京城宣武门外。
谢玄览身披朱衣玄甲立在马上,他身前是紧闭的城门,身后是气势汹汹的铁骑。
在他与铁骑之间,还押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郎,被绳索五花大绑着,嘴上也缚了封条,止不住地望风落泪。
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寂静紧张的云京城楼上终于有了动静,几个军官模样的将士簇拥着一位身披戎装的女将出现在了城头垛口之间。
谢玄览仰面对那女将道:“贵主殿下叫本帅好等,是战是降,尔等还没有商量出结果吗?”
淳安公主厉声叱他:“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