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余烬
援兵策马至山道时,飞灰漫天。残冬未尽,烟尘在早春时节里四逸如雪,破破落落地飘散。队伍转过一处拗口时,同驴子撞了个正着。
驴托着人跑得歪七扭八,见着来势汹汹的军队猛地搓地,连带背上的江浸月一起摔了个人仰驴翻,满身灰尘的江浸月滚到地上,终于在颠簸中虚弱地咳嗽起来。
她视线模糊,被什么人扶起来,可是抬首努力去看,却并非宋朝雨。
季邈司珹都下了马,江浸月慌忙扫过一圈,没见着那身深青色的道袍。
她发起抖来。
司珹不用问,就已经明晰了雾隐山庄的大火。他差府医先带江浸月回城,就要和季邈继续带队增援去。可江浸月却挣扎着,扯住了他衣袍一角。
“主君……”江浸月声音也抖,她头脑发昏,压根儿没发现自己拽错了人,话也说得颠三倒四,“宋朝雨,他,为了救名册,闯入正堂地室……”
司珹却俯下身,握了握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
“主君不会放弃任何人。”
江浸月的眼睛一点点涣散,她像是听懂了这句话,却又好像没听明白。临到援军渐渐远去,她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湿了。
是泪吗?
江浸月伸出手抹了一把,指腹却被新的水珠濡湿掉。天穹在灰烬笼罩中显得黯淡,渐渐愈发可怖,浓雾往上腾升,搅成了阴沉的云。
啊。与此同时,饮刀河边军主帅帐中。
薛听松原本被五花大绑,应伯年冷眼瞧着手下人动作,自己却坐在桌案前看军报,茶喝了一碗又一碗。待副将要再来添时,他却挥挥手,叫人先下去。
副将出了帐,却仍守在门口处,应伯年就搁了茶碗,说:“起风了,把帘子放下。”
帐帘垂落后,他起身,到了薛听松跟前。
“应将军,”薛听松眯眼看他,“手下人也没个轻重,勒得我哪哪儿都疼。”
“你皮糙肉厚,少恶心我。”应伯年拧眉,到底给他松了绑,说,“我还以为你早就死了。”
“你都说我皮糙肉厚,”薛听松活动着手腕,“我自然也福大命大,死不了咯。”
“你这些年里去了哪儿?为何直接销声匿迹?”应伯年将玉佩摊开,又问,“夫人的玉为什么在你这里?你说主子叫你带玉来此,那么活下来的人究竟是谁?”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薛听松说,“叫我怎么答才好呢?我想想……司成那人,对小公子有恩。”
应伯年攥紧了玉。
“但我不是来强迫你的,”薛听松耸了耸肩,“你不相信他的为人,这点小姐和我一猜便知。恩情同心性倒也无法划等,只是希望你知悉全貌再做决断。”
他眯了眯眼,说:“不过嘛,司成这人怪有趣的,已经与他从前走镖时大不相同,我也有些看不懂了。”
“你如今是东北安定侯,麾下近十万兵马,再不是当初雾隐山中乞儿了。应戍旻,选与不选,信与不信,终究还得看你自己。”
应伯年沉默良久,问:“小姐和小公子,现在何处?”
下雨了。
江浸月愣了片刻,在雨中失声痛哭起来。
后来小叔同祖父闹掰,那间装满世间珍宝的院子落了锁,从此再没开启过。方绮珺其实很遗憾,她尝试翻墙进去过,被母亲惩罚在蒲团跪了一宿。
他们希望她做闺秀。
做闺秀其实很好,方绮珺同许多贵女聊得来,也会喜爱女儿的骄矜与灵巧,可叫她自己这样,她总不太提得起兴趣,甚至隐约心有排斥。方绮珺为此困扰过,觉得是否自己太过忸怩。
后来她见着表姐出嫁,隔长屏坐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