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季邈。
少年将军一个字也不说,只冷冷看着他,眼底晦暗不明,在长廊的幽灯下晕开一片沉默。
司珹心下烦闷,呵出一口热气,朝季邈方向再逼近两步,开口不耐问:“有什么事?”
季邈迎着他的眼睛,首次在此人脸上捕捉到完全褪去戏谑的神色。
他朝司珹身后瞥一眼,只问:“这马哪儿来的?”
“一匹马也要管?”司珹今日没力气同他废话,用脚尖碾实了足下积雪,嗤笑一声,“我看季将军未免操心得太多了些。”
“府上没有这样的好马,”季邈的目光死死咬着他,不肯轻易放过,“你今日出府骑的也并非这一匹——哪儿得来的?”
司珹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微眯了眼:“同人打赌赢来的。”
“司珹,”季邈朝前走一步,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他比司珹高出半头,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你就这般喜欢同人打赌吗?”
“过去拿人性命作赌,今日赢了这样好一匹马,又下了什么注?”
“云野,”司珹被他这么一逼,突然微扬起下巴,十分挑衅地笑了,说话间吐息几乎漫漶到季邈脸上,“我惜命啊。”
清冷澄澈的月华加深了这个笑。
司珹没理季邈的问题,似是自言自语般继续说:“我的命就这一条,总不可能拱手奉予他人。”
“那你就将至亲的性命放上赌桌吗?”季邈咬牙切齿,几乎快把每个字嚼碎了,“他是你亲弟弟!”
“那又如何?”司珹丝毫不惧,甚至再凑前一步,几乎附在季邈耳边,情人一般低声呢喃道,“我惜他的命,便能换来他人惜我的命吗?我在意自己的生死,何错之有?”
他一字一句道:“就连你,不也只忧虑心上人的生死安危么。”
朔风猛地灌进回廊,雪粒扬到二人发间面上,季邈胳膊抬到一半,便被司珹狠狠摁住,司珹问:“怎么,不愿承认吗?”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世人皆如此。”司珹冲他一笑,眼下小痣明晃晃地窜到他眼底,落下的每个字都蓄着尾小勾子,轻轻颤着拖长了。
“云野,你也不例外。”
季邈猛然发力,司珹也不甘示弱,短匕飞速出了袖,直直抵到季邈胸口,却被季邈攥着手腕拧翻在地。
司珹脚下猝然发力,季邈闪身邈躲避之间,被司珹狠狠一拽,二人一同翻滚到院中,均沾了满头满身的雪。
司珹翻身撑起,坐在季邈腰间,憋了一天的闷火此时燃得近乎通天。
他伸手揪住了季邈的前襟,恶狠狠地同人对视,呼吸急促间笑了两声,说:“原来小将军真将自己视作正人君子。”
司珹解着系带,将那厚重狐裘抛到一旁,哑声问:“想打架是吗?”
“我奉陪到底。”
“不放。”季邈扯着他,整个人又逼近几寸,另一手捏起司珹的下巴,逼得他仰视自己,再不能逃。
司珹仍旧垂眼,不肯同他对上眼。
季邈瞧着他薄而红的唇,越看越气,越气越痒。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俯下头,分明又要亲。司珹这才慌了,骤然道:“季邈!”
季邈不理他。
“季邈,你又要发什么疯!”司珹用力推了他一把,季邈无意对抗,后退几步,二人间终于微微隔出点距离。
“先生方才在席上,不是很冷静么?”季邈瞧着他,凉嗖嗖地问,“说我发疯,可先生这会儿怎么也慌了?”
司珹面色发白,无力地说:“我,我今夜的确不大舒……”
“如今你我是什么关系?”季邈打断他,又上前几步,再次将二人间距离缩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