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位师兄,却说他在太初六年时,见过几乎如出一辙的景象,可惜他距离不够近,看得不够真切。更何况,那时东序书院的长湖已经禁封了好几年,不许任何人靠近,他也是偶然看到那边有奇特的动静,这才多看了两眼的。”
“禁封?”谢晏兮抓住了其中的重点,他很是回忆了片刻,却难以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与之相关的任何碎片:“从何时开始禁封的?”
“好巧不巧,也正是太初三年起。我还特意去东序书院走了一遭,如今那长湖刚要结冰,一望无垠,湖边弟子三两成群,看不出半点曾经禁入过的模样。”元勘道:“其余也还有几位师兄有些模糊记忆,但都说不清到底是哪一年,只能说出大概范围,倒是都与这两位师兄所说的时间八九不离十。也不知道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
满庭蓦地开口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位师兄说的,都是真的?”
元勘高高挑眉,显然觉得这种可能也未必不存在,只是他思忖片刻,到底忍不住道:“倘若如此,那孩童也太可怜了,难道是被连续在那湖中被封印镇压了两次?究竟是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东西,才要被这样对待两次?难道是化作孩童模样的妖尊?”
不远处晃动的发梢倒映在谢晏兮眼底,他听到了元勘的话,却不置可否,只问:“你方才说,苍溪师伯座下那弟子还听到了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元勘忙道:“他听到有人说,从此世间再无方相血。”
谢晏兮的眼瞳骤凝。
刹那间,他的脑中响起了闻真道君的话语。
——“……这世上哪里还有方相族人。”
——“方相族人早就不可查也不可追了……”
元勘看着谢晏兮的脸色,挠了挠头,小心问道:“师兄,这方相血,与你想要去查的方相一族,是相同的事情吗?那湖里的孩童究竟是谁?师兄为何突然要查这件事?”
满庭拽了拽元勘的袖子,冲他比了一个摇头的表情,示意他不要多问。
元勘猛地住了口,下意识顺着谢晏兮的目光看去。
……奇怪,师兄要在谈论这些问题的时候,用这样的目光和神色看那位凝家小姐?
*
神都。铜雀三台。
陵阳郡已经落雪积山,神都也落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三场雪。
宫人们小意行走在铜雀三台中,偶有人向着灰白的天空望去一眼,难掩眼中忧色。
今年的落雪,比往年都要更早十来日,想必这个冬日,也会比以往要更冷许多。
宫中有地龙尚且难捱,更不必说宫墙之外。
人间的疾苦被高高的宫墙隔绝开来,仿佛只要有这宫墙一日,铜雀三台便会永远盛满芙蓉富贵,莺歌燕舞,纸醉金迷。
然而铜雀三台却并不如世人所想象的那样日日笙歌,相反,便如今日雪落之时,宫墙之内,静谧到几乎只剩下了一行宫女走过时的踩雪声。
铜雀三台很小。
小到至今四妃之位都不满,徽元帝也已经多时未扩充后宫了,更婉拒了许多臣子想要旁敲侧击塞进宫中的女儿。连天下百姓都多少知晓此事,再感慨一句徽元帝真是帝王情深,自明皇后薨了以后,竟是再也无心后宫之事。
请求徽元帝扩充后宫,诞下更多子嗣以固国本的折子如雪花般飞入太极殿,却都被龙椅上的那位面无表情地扔去了一侧,驳回一句“大徽江山有太子足矣”。
老臣们面面相觑,唉声叹气却不敢多言。昭德太子的确素有仁德之名,而朝中也并不安宁,且不论澜庭河对岸的北满依然虎视眈眈,世家之间错综的斗争已经足够复杂,倘若再加上夺嫡之争,牝鸡司晨,难以想象如今的大徽是否还能经得起这么复杂的政治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