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知县眼睁睁看着卷宗被府衙带走,七日后,府衙认定孟氏通奸,株胎暗结,被陈平业发现后双方发生争执,失手杀人,其情可悯,理应从轻发落,判杖责三十,徒刑两年,孟氏的尸体归还本宗。
眼下孟老爷对着尸骨一味的哭,根本听不进任何话。
孙知县简直想骂人,心底的火气压了又压,才命人将尸体收回殓房。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琰朝孙知县施礼:“县尊,学生听闻一种方法,名叫“滴骨认亲”,血亲之人的鲜血滴入死去一年以上骸骨中,鲜血可与白骨相融,反之则不会。
孙知县心道,这些都是无良仵作的障眼法,你好歹是一省解元、儒家弟子,这种鬼话也会相信?
他摇头道:“彦章啊,你太年轻……”
话音刚落,只见陈琰朝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改口道:“年轻人才能想出这么好的办法啊!”
陈琰微微颔首。
孙知县转而去问孟老爷:“孟氏当年被判归宗,尸骨现在何处?”
孟老爷抹泪道:“我儿清白受损,族里不许她葬入祖坟,我只好在玉琼山买下一片清净之地,将她安葬了。”
孙知县又问:“孟氏已过两年,别无查验之法,你可同意开棺,滴骨认亲?”
孟老爷当即点头:“愿意!”
“好。”孙知县一拍惊堂木:“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去玉琼山,开棺验尸。”
王典史愣了愣,道:“老爷,这法子靠不住吧。”
孙知县蹙眉:“教你们平时多看书,先贤用此法破获奇案无数,你敢说这法子靠不住?”
王典史低头不语。
孙知县从大案后起身,整理衣冠,下令立刻出发。
他一反常态的雷厉风行,令身边佐贰皂吏颇感意外,连围观的百姓都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仪门口的衙役一戳水火棍:“肃静!”
“大人。”刑房司吏此时站了出来:“小人在刑房供职二十余年,经手大小凶案无数,开棺验尸也不稀奇,只是历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午时三刻之后阴气渐升,不能开棺,咱们此时出发到玉琼山,就算不吃不喝一直赶路,至少也要一个多时辰,恰赶在未时了。”
鬼怪之说最是扰乱人心,听得现场众人毛骨悚然,连宋师爷都低声劝道:“好像是有这个说法。”
孙知县刚要骂人,却听陈琰道:“县尊,所谓怪力乱神,当敬而远之,还是宁可信其有吧。”
“你……”孙知县已经被陈琰整蒙了,这人到底哪头儿的?
陈琰又对他使了个眼色。
于是孙知县一拍惊堂木:“今日公审到此结束,待开棺验尸之后,择期再审。退堂!”
故事听一半,百姓们都意犹未尽,只好一齐跪地,送县尊大人离开大堂。
……
县衙三堂,孙知县对着陈琰好一顿埋怨。
“彦章啊彦章,你好糊涂啊!”孙知县苦着脸道:“我已作困兽进退两难,还指望你入仕之后能拉我一把,如今你上赶着把自己扯进来,你可真是……”
“我不这样做,县尊如何向府里省里交代?”陈琰道:“我把事情闹大,您才能‘骑虎难下,形势所逼’。”
“可你这样大张旗鼓的一嚷嚷,不怕打草惊蛇吗?”孙知县道。
陈琰浅笑不语。
孙知县随即想到:“你是为了引蛇出洞?”
“县尊今夜加派人手守在孟氏的坟茔附近,一定会有所收获的。”
“哦——”孙知县理解了,又问:“那知府大人问下来,我该如何交代?”
“发疯。”陈琰道。
“……发啥?”孙知县以为自己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