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似乎确实有些晕头转向,又似乎就是故意不想爬起来,徒劳地蹬了几下腿后便停住了,随后凑近了他的脸,一道酒与薄荷混合在一起的气息落在他耳边。
“这是惩罚,你得受着。”
惩罚?什么惩罚?
惩罚这两个字对他来说本是家常便饭才对。可眼下这一种,他可从未见过。
许是见他沉默,秦九叶又低声念叨起来。
“你别不服,这是罚你、罚你昨天夜不归宿,还去私会姑娘……”她话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转而发起了牢骚,“欸,现在想想,自从捡了你,我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不舒心……”
李樵一动不动地仰面倒在地上,他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了,整个人都被她的声音、气味、温度所包围,无从反抗、无处可逃。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发泄完了,像一只蜗牛一样缓缓从他身上爬下来、又坐回了地上。
几乎是下一刻,那少年便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末了捂着胸口跪坐在一旁,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秦九叶转过头去,黑亮的眼睛深处有不加掩饰的困惑。
“你这是怎地了?莫非当真是我那解药配得生猛了些,你这身子有些受不住了?”
她话音落地,对方仍闷不吭声,只有些凌乱的呼吸声不断传来。
少年的侧脸半隐在阴影之中,秦九叶盯着看了许久也没看明白对方的神色,半晌过后突然深吸一口气,语气诚恳地说道。
“你这样千疮百孔的身底子,实在是不适合继续在江湖上混了。不如跟了我,继续在果然居做事,工钱好商量。”
这一回,她再没有移开视线,自始至终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李樵终于抬起头来。
女子的脸上落着听风堂今晚八分的月辉,剩下的两分在她身后的屋瓦和池水间流转,明明是最柔和的光影,却将她的眉眼轮廓勾勒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自认为最是会看人眼色,可此时此刻,他竟不敢判断她说的是醉话还是真心话。
他想回应她些什么,可他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许久,秦九叶终于移开了视线、扶着膝盖站起身来,语气又恢复了先前那种醉酒寻乐的轻快。
“罢了罢了。你嫌我这庙小,装不下你这尊大佛是不是?”
少年依旧不说话,女子又开始心烦了。
“你为何还不起来?”
李樵顿了顿,如实回答道。
“阿姊说这是惩罚。既然是惩罚,就得受着。”
秦九叶很是沉默了一会,半晌又坐回了地上。
“你这人……实在是无趣。我给你讲个关于我的、有趣的故事如何?”
李樵观察着对方的神色,半晌缓缓摇头。
“还是算了,我怕你明日酒醒了,又要罚我的工钱。”
她瞪大眼睛。
“怎么会?!你过来。”
她不管不顾地把他拉近来,神秘兮兮地在他耳朵根吹气。
“你相信石头会说话吗?”
少年没说话,他的身体就像石头一样僵硬。
女子没有察觉,沉浸在自己想要倾诉的情绪中,压低嗓子继续说道。
“我同你说,我很小的时候,掉进过一个大坑里。大坑里有块石头会说话,是它叫住了赶路的阿翁,阿翁才发现我的。你信我吗?”
不是讲故事吗?既然是故事,相不相信又有什么要紧?
少年还是不语,女子又追问一遍。
“你信我吗?”
他不得已点点头。
“信。”
她十分满意,又凑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