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
东家抖着手翻过最后一张纸,笃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不简单,这个名唤《冯秋叶》的戏本子并非一场娱人取乐的戏,其中藏着刀,刺向朝堂上所有人,包括皇帝。
编排如此戏码目的已经非常明显了。
谋逆啊!
东家后背衣衫汗水浸透,他有些不敢抬头细看对方的容貌,万千言语堵在喉头,他咽下去重新挑选斟酌,一刻不敢放松,害怕自己哪里举动惹怒对方,当时便身首异处。
吴洪英压低声音,“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只问东家一句话,能否排演这出戏?”
东家压力骤增,冷汗津津。
排戏,骂天子、百官无能,分明是暗藏恶意的禁戏,意图不纯,唱了铁定是要进牢狱里走一遭的。
可是不排戏的话,这几个来路不明的人现在就会了结他性命。
东家左右为难,怎么选都难做。
刀锋上的冷光闪过,刺了东家的眼睛,他瞬间做出选择,高举戏本子,跪下道:“好汉,我排,这戏我们排演,一定叫全城人都观赏到!”
吴洪英见他识时务,按下那柄锋利的刀剑,彬彬有礼地扶起东家,温和笑道:“既然如此,东家不用和我们这般见外,且放心,你们演完就可以带着包袱离开,我们护送你们出城去其他地方,东家即可将这出戏教授给旁人,允许旁人抄录同唱。”
东家再次听到相同的句子,心肝直颤,之前的嫌弃顿时变成庆幸,如释重负。
他们唱完即可甩出去,叫别人继续唱,让其他人做这极其危险的事情。
吴洪英跟东家坐下来细谈, 商议排演的具体时间、地方,以及撤离路线。
东家额角汗水直流,暗叫不妙, 小心陪笑伺候着,一等吴洪英等人离开以后, 他紧忙跑回去清点自己积攒的家产,慌忙收拾东西, 只待出演最后一场戏, 往乡野间逃去,躲藏保命。
至于报官捉拿吴洪英以解除危机?
想都不要想。
不提吴洪英她们能够潜入城中的手段,武艺超群, 只说官府差役, 即便他成功跑去报了案, 没有银钱引路, 官吏也不会信他,为他特地跑腿办案,他踏进县衙门槛便要脱层皮。
两权相害取其轻, 做完最后一场, 回乡下老家躲避灾祸。
如今连皇帝也不好过,四处逃窜,这世道乱糟糟,回乡避祸其实算是好事。
东家做好打算。
分配人员, 排练预演,《冯秋叶》这出戏不长, 唱词也通俗易懂, 朗朗上口,一两天时间就基本可以完整唱下来, 多一天时间练习,逐渐熟练。
可以说,它唱确实是好唱,不过内容实在禁忌,难以在大庭广众下开口,就怕唱着唱着人被投入狱中,背上谋逆乱民的罪名。
大家在练习的时候,提前收拾了包袱放置脚边,方便随时抱包袱逃跑,没有一个人胆敢放开嗓子,恣意吟唱,过程中眼珠子滴溜溜狂转,时刻注意周围环境。
真正到了公开演唱的日子,所有人置生死于度外,闭眼豁出去,各自装扮好,登台演唱。
东家敲锣打鼓,在外面吆喝道:“今日上新戏《冯秋叶》,观看,桥段清奇,仅唱一次,错过就没有了,要看戏的赶紧来。”
唱完他们就逃跑,才不会傻傻等官府差役来拿人,说仅唱一回,没有问题。
街道过往行人惊诧,这瓦肆里的东家姓卢,他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拔,平日里多看一眼他手下的乐伎艺人,蹭口水喝,他都恼怒,拿扫帚追着他们要钱,今天怎么回事,被鬼附身了?
卢东家一边心惊胆战,恐惧笼罩全身,身体绷紧,另一边看着源源不断的客人走进瓦肆,他又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