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觉得,在雨穗心里,你应该已经是她的朋友了,哪怕之前你们不熟。”
她想了想,冲女孩微笑:“所以,等雨穗出院了,你去看一看她吧。”
“带着我们写好的报道,那个时候,谁要还是还敢乱说,你就揍他。”
喜妹笑出了声:“你们城里来的人,怎么也这么不文明。”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文明人呀,”言真举起脚给她看,“你看,我脚底还有牛屎呢。”
“我说怎么臭死了!”
这句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洁白的风车还在缓缓转动,隔了这么远,还能听见它的声音。
一条浅浅的小溪从她们脚边流过,这应该就是东溪村的那条小溪。冬天雨水稀少,水位也随之下降,露出晒得发白的石头,绕着田埂一路蜿蜒。
她们出神地望着远方——春山如笑,山头那朵金色的云,等到春天,会化成雨水吗?
“喂,”陈喜妹用胳膊肘捣了捣言真,“你是城里人,你说说,山那边有什么吗?”
“山那边啊,”言真眯起眼睛想了想,“山那边是镇子,镇子后面是山,山后面又是山、河水,还有大海和更大的城市。”
“世界就是这样层层叠叠的,到处都是人,你一路向前走啊走啊,只要走得够远,就会发现自己回到了原点。”
她闭上眼睛,想起二十出头的自己,乘坐飞往异国的飞机,几番中转穿过云层,看见月光下的红海,波光粼粼,只觉心神震动。
原来这样的日子,也已经远去了近十年。
十年弹指一挥间。
“讲废话嘞,”女孩不客气地翻白眼,“地球是圆的,你以为我没上过地理课啊。”
“喂,”她又问,“那你觉得读那么多书,有用吗?”
言真失笑:“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
毕竟,她之前混成这幅惨样,要说读书有多大用处,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更不要提人生识字忧患始,懂得了越多,就越发意识到时代的宏大寂寥,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而自己不过是车轮下一粒渺茫的微尘。
“但是,读书还是有用的吧。”
“你有没有觉得世界有很多不公平?就像雨穗这件事情一样,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大人对小孩子、有钱人对穷人、男人对女人的不公平。”
“如果不识字,不读书的话,我们可能很难意识到这样的事情叫做‘不公平’。”
“就像以前的人,不会知道地球是圆的一样。”
“读书让我们用一种全新的角度认识世界。因为有了‘不公平’的定义,我们才会意识到恃强凌弱是不公平的;因为有了‘伤心’的定义,我们才会意识到,流眼泪是痛苦的。”
“而我们没有必要一直忍受不公和痛苦——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她歪过头问。
喜妹迟疑:“呃……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那个词语卡在喉咙里,吞也吞不下,吐也吐不出。
言真对她轻轻地一笑:“这叫权力。”
“定义和话语的权力。我们不应该把说话的权力,让给别人。”
去说话吧,大胆地说话,说想说的话,说真实的话。
“只有这样世界才能听到我们的声音。”
她说完了话,两个女孩子静静地靠在一起,看溪水从脚下流过,发出潺潺的声音,也不知道会流到山外的哪里去。
或许会流向大海吧?
或者,在中途成为一朵云。
陈喜妹沉默地发了一会呆,然后她踢了踢脚尖的泥土,郑重其事地站起来说:“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