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大概是活不到她君临天下肆意张扬的时候了。
宋时微此时倒是没有存什么试探的心思,她只是单纯觉得红衣格外的适合她。
对于这个孩子,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想法。曾经因为那个孩子迁怒于她,厌恶了她一段时间。
后来发现两个孩子的秉性大不相同,厌恶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审视,是一个臣子对君王的审视。她在观察她是否能承担起君王的责任,是否有本事令她效忠于她。
结果她到现在也还没得出来,她相信,在那些藏污纳垢的世家连同她一起被武祈宁斩杀于剑下时,她会得出结果的。
作为臣子和太傅,她自然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她愿她能怀苍生,恤黎庶,斩奸臣,享太平。
如若仅是她本人的话,她对于武祈宁谈不上喜爱也谈不上厌恶。她不似先皇对她有知遇之恩,也不似那个孩子,悉心养育了那么些年后被她凌迟,厌恶怨恨在心底滋生,刻下无数道深深的印记。
与她这般淡泊的情感不足以支撑她关心她的喜怒,知晓她的过往,更别说记在心上了。毕竟本就没相处多久。
当为皇朝呕心沥血十余年的太傅从被凌迟处死的恐惧中挣扎逃出,稍微忘却血腥痛苦的场面后,她又重新变回了原先那个一心为民的太傅。
个人情绪在无数黎庶痛苦哀*嚎的画面下被碾得粉碎,一己私欲无限量地缩小,所剩下来的仅有儿时开蒙的时候师傅教她的第一句话:
为官者,当忧天下,系万民,忠君主,弃私欲。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无论是原身还是自己,她吃百家饭长大,享先帝恩惠科举入世,自应当对得起她身上这件官袍。
又是那个表情,又是那样恍惚回忆的表情。
武祈宁懦弱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低垂的脸容扭曲了几分。
到底是谁?
她如此心心念念的到底是谁?
是母皇吗?还是大皇姐、二皇姐?
只要这么一想,武祈宁的呼吸便粗重上了几分,藏于衣袖下的指骨被她捏得泛白。
燃烧的火苗带着些许酸意,沿着脊柱缓缓上爬,每一寸肌肤都因为这灼热的触感泛起细微的战栗。
几乎要将她伏低做小这么些年练就出的理智吞噬而尽。
荒芜潮湿的墙角下歪歪曲曲地生出了一朵即将干涸的小花,丑陋畸形,任谁看了都会踩上一脚,将其碾个粉碎。
可就是有双手,她遮蔽住灼热的日光,豆大的雨珠,将它牢牢护在身下,却又在背地里拔掉它仅剩的花瓣,揉虐它狭窄的花心。
武祈宁将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与她对这奸臣的厌恶和恨意杂糅在一起,凝集成了一暴虐的弑杀之意。在那一切她对宋时微的杀意远超于这世间的所有人。
她要将这个奸臣碎尸万段,以解她心头之恨。
苍白的手指在武祈宁低垂的眼眸前晃了晃,宋时微奇怪地瞧着她眼眸里细碎的水光,不过是刚才说话严厉了些,这孩子也不用装得这么真吧。
“今日已入夜,臣带陛下去荆州的夜市逛逛,可行?”
“朕都听太傅的。”武祈宁哑着声道。
“微服私访,陛下换一个称呼,便唤臣一声师傅吧。”乔装打扮一番的轿辇摇摇晃晃地朝荆州的夜市行去。
宋时微倚在软枕上,急行的轿辇令她有些头昏,上了轿辇便闭上眼眸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管一旁正襟危坐的武祈宁。
武祈宁低垂的眼睫跳动了许久,小心翼翼地抬眸瞥了她一眼。
苍白的面容下是微蹙的眉,随着轿辇的摇晃,原本披在她肩上的狐裘滑落了几分,消瘦的肩膀从宽大的狐裘里支棱了出来。她无力地低咳了几声,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