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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毁众姬妾身契,助她与郁卿脱籍。他还分科举士,提拔寒门,制衡世家,内清缴贼匪,外逐北凉千里,最近还彻查了户部陈年旧赃,赈黔中道南洪疫灾情。这样一个君王,怎会不顾恩义将旧人打入贱籍?

平恩侯苦笑道:“因为他自进宫起,就是这样一个人。”

“进宫?”易听雪蹙眉,隐约想起如今的陛下,当年的二皇子谢临渊,幼时体弱多病,曾养在道观中。直到九岁那年,才被先皇接进宫。

但时间太长,她早记不清当时之事。再者谢临渊回宫时,也没在京中掀起多大风浪。

平恩侯道:“他刚进宫时,连大虞官话都不会说。”

“那他说何地方音?”

“北凉语。”

易听雪瞪大眼,这些宫闱秘事她不曾听过,也未曾寻到过蛛丝马迹。

“他不仅能说流利的北凉语,还茹毛饮血,不懂半点规矩,连筷箸都用不好。他进宫第一日,夜里拿匕首割了守夜内侍的喉咙,只因内侍听见他做噩梦,想上前关照。他被送到弘文馆与众王孙共读,第一天就气得太傅暗骂他衣冠禽兽,狗屁不通。但仅仅半年,他就与常人看不出区别。又过了两年,京中甚至传闻二皇子殿下贤明温良。”

平恩侯闭着眼,虚弱道:“可自打他回宫,先皇后郑氏与大皇子相继暴毙,三皇子五皇子因病去世,先皇更是死因成谜。他亲生母后孟皇后终日吃斋念佛,他一母同胞的皇弟建宁王下落不明。整个大虞皇室只剩一个牙牙学语的六皇子。”

易听雪惊得差点站不稳,甚至想捂住平恩侯的嘴,但又想听下去。

“谁也不清楚他进宫前,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但他与年少的先皇,生得八成相似,因而颇得先皇偏爱,后来竟将他立为太子。”

易听雪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陛下不是太后长子吗?为何流落在北凉……”

“谁也不知。”平恩侯压低声音,警告道,“陛下就像一个深渊,远观壮丽,令人心折,走近就会溺死其中。”-

看完黔中道南的洪疫形势回转的奏报,谢临渊难得心情不错,不知为何,直接来了承香殿。

午后,春光透过菱花窗,洒下淡淡疏影,桌上瓶中的蝴蝶兰素白静谧。

内殿里空无一人,好似光阴永恒停滞在此处。

谢临渊逆光站在窗前,脸色剧变,心脏骤缩,扭头看见一个内侍,厉声问:“她去哪儿了!”

内侍惶恐跪下道:“回禀陛下,夫人,夫人……”

谢临渊头痛欲裂,视线朦胧,隐隐感觉眼疾又要发作。

“……夫人去殿后玩,让让让奴帮忙瞒着雪英姑姑!”

谢临渊一滞,恍然松开他,转身疾步出去。

他浑身煞气来到殿后时,郁卿正蹲在墙角隐蔽的阴影中,手执一根细线,另一端系着树枝,支起一只青玉盆,盆下地上还有些米粒。

她屏息凝神,盯着前方。

两只灰雀,慢慢蹦跳到青玉盆附近,好奇谨慎地歪头观察着米粒。

郁卿双眸发亮,就要拉动细线,谢临渊突然大步走到她身前,一把将她拽起来。

瞬间,两只灰雀惊飞,郁卿也吓一大跳:“你干什么!”

她捂着胸口,梳理着余惊,就听谢临渊喘得比她还急促。郁卿抬起头,他眼中尚留一丝怔愣,定定地望着她,双手攥得她双臂发痛。

郁卿狠狠甩开谢临渊,不懂他又发什么疯,真是晦气,居然这么早就来承香殿,还撞破她偷懒跑出来玩,把她的鸟都吓飞了,她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要成功了。

她再抬头看时,谢临渊已经恢复了冷淡模样,打量着她衣摆上灰尘,蹙眉道:“宫中女官没教你规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