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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翻转,将被切开的硬脑膜拉拢,以巧妙的手法将其在最低的张力下缝合。

快速完成这个步骤后,李明夷没有将湿纱包裹的骨瓣回纳,而是直接开始缝合头皮。

“不是不要。”熟练操作的间隙,他抽空解释,“而是先把它放去别的地方。”

“别的地方?”阿去喃喃地重复一次,目光忽然不可思议地顿住。

所以,对方刚才找的就是……

少年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不仅要把头骨打开、取下,还要埋进肚皮里。

今日的一切见闻,实在超乎他想象的极限。

“没错。”李明夷轻轻颔首,肯定了他的猜测。

“我要用他腹部的皮下组织,来保存这块颅骨。”-

手术仍在进行。

日冕的针影已然转过好几个大格,天气亦起了变化。朔风激荡,乌云浓集,早晨还清朗的天穹,到了此刻已布满阴霾。

不知里面发生了何事的几人,正焦急等在手术室外,一刻一刻地计数着时间。

“我早说,那小郎君印堂发黑,绝无好事,他非要跟来。”马和前后迈着脚步,拍手道,“看看,不听道长言,吃亏在眼前啊。”

裴回主仆自然是不答这话。

小哑巴敷衍地啊啊两声,算是回应。

半晌没听着熟悉的反驳,倒让他有些难以发挥的不甚自在。于是摸出占卦用的铜板,捂在手心。

“天灵灵地灵灵无上天尊请显灵!”

絮絮几声咒语过后,三枚铜板被同时抛向上空,在四双眼睛的注目中,啪嗒一声落了地。

“让本道看看……!”马和俯下身去,正欲分辨卦象,却听背后忽然响起开门的嘎啦一声。

他来不及收起姿势,翘起的屁股便被门板往旁一推。

——咚。

好险,是屁股先着的地。

马和不无庆幸地揉揉腰肢,跌坐在地上,幽怨地回首看去。

始作俑者的少年却无事人一般,揭下几乎湿透的口罩,向紧张注视来的四人宣布——

“手术结束了。”

几人如释重负的长叹传入手术室中。

接着,便听见少年“嘘”了一声,提醒他们不要喧闹。

门外很快安静下来。

李明夷独自靠坐在手术台边,继续监护着尚未苏醒的手术病人。

被撤去麻醉不久的青年,仍对自己的遭遇一无所知,双眼紧闭,胸膛平顺地起伏。

若是他现在苏醒,就能看见自己脑袋上顶着的厚厚白纱。

往下看,便会注意到下面的腹部有道明显凸起的弧度,旁边,还有一条细细的缝合线。

这是什么?

他一定会好奇地问。

是你的颅骨,李明夷在心中默然作答。

我把它埋藏在你腹部的皮下组织中,等着日后将其重新植回头颅。

他甚至可以想象听到这话时,青年倏然睁大的眼瞳,接下来便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不断追问。

为什么要这么做?

腹部还可以养活其他部位的器官吗?

这一刻,李明夷能听见的,却只剩一道平缓的呼吸声。

啪、嗒。

酝酿了半日的大雨,终于在交加的风潮中落下。手术室紧闭的窗门,也被吹得呼啦作响。

李明夷疲惫地垂下眼帘。

迟来的余悸,像这场中断的雨一般,滴打在心头。

林慎于他,亦友亦徒,更是少数可以透彻理解手术的几人之一。若是失去这个重要的伙伴,对他,对医署,乃至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都将是令人心痛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