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声中,锈红的水打着转往出水口涌去,越来越浓,越来越粘稠,如同从断开的脖颈里涌出的血浆。
一只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断手突兀地出现在洗水池中,像是从漆黑的管道中直接钻出来的。
它找寻着,指甲在瓷盆中刮出尖锐的滋滋声。
对未知的好奇是人类最大的弱点。一旦他们靠近,它就会一跃而起,贴在那无知者的脸庞上,融化他的双眼,和他合为一体。
褚颜从马桶上慢慢起身,走近了水池。
断手难掩兴奋,五指屈起,做出弹射的姿势。可它的一切动作都到此为止了。
它发现自己再无法动弹,被生生困在了原地,如同遇到了某种命定的克星。
褚颜将目光投向水池,可在他的目光里,池中干干净净,连锈浊的水都恢复了澄澈。
他不怕我?为什么?断手没有嘴,可疑惑依然在它残破的血肉中蔓延。
直到褚颜将目光移开,它才感觉压迫从身上挪走,却再也不敢擅作主张了。
它看着那个男人走进浴室,旁若无人地脱去衣物,将水温调到中档,任由温水淋漓往下。
在它们编排好的剧本里,应该是男人被自己吓得惊声尖叫,又被自己遮挡面目、夺走视力,跌倒在浴室里,被下水道中涌出的其他血肉裹挟,一点点拽进那狭窄逼仄的洞口,被挤碎骨骼、融化血肉,成为它们的一员。
可下水道的其他肢体也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反应。
这个澡,褚颜洗得像在打仗。
一是冷,二也是觉得水里重金属太多,怕越洗越脏。
几分钟匆匆洗完,他套上衣服就走了出去。
而断手也默默缩回了阴暗的下水道。
廉价旅店的被褥自然称不上有多干净,褚颜回到床上,依然觉得铁锈味挥之不去。
看来得趁早找份工作,搬到更好的地方。
可他能干什么呢?褚颜翻看着求职软件,越看越是迷茫。
技能?学历?来处?他好像一个都没有。
最初的记忆停在几年前,但这几年里发生的事情,他也迷迷糊糊记不清楚,像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只记得自己最初出现在海上,记得自己有个女儿,记得是霍医生救了他们。有咸腥的海风从窗口吹进来,而浓郁的抹不开的天之阴影里,是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想到这里,他的大脑开始抽痛起来,像有人用尖锐的锥子扎进了他的脑仁,痛得他恨不得倒地抽搐。
算了,不想了!
他将自己狠狠砸进被褥里,一边顺手关灯,一边嘀咕,爱怎么怎么的吧,反正饿不死,实在不行去当文员,去扫大街,去搬砖,只要能赚到钱,他什么都肯干!
随着黑夜来袭,更深的危险已经在酝酿之中。
四间分隔房公用的走廊里,一台破旧的洗衣机突然自行启动了。
没有浸泡,没有洗涤,它直接开启了甩干模式。
“咚咚”、“咚咚”。
像是一颗沉重的头颅在反复撞机着桶壁,因为上重下轻,洗衣机的轰鸣越发激烈,甚至连机身都开始缓缓往外挪动。
杨娜娜是今天才入住“魅力旅馆”的。
她在最无知的年纪嫁了人,稀里糊涂生了三个孩子。长期的丧偶式育儿耗尽了她的活力,多年与社会脱节也让她丧失了谋生的技能。眼看孩子越长越大,捉襟见肘的家庭条件、婆婆和丈夫的冷嘲热讽,终于迫使她走出小乡村,试图在这大城市里找一份糊口的工作。
她到时夜晚已经来临,城里家家门户紧闭,只有少数几间旅馆还开着门。
魅力旅店离几个交通站点都不远,住宿费却便宜得吓人。尽管杨娜娜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