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失控了。这样下手,也太轻率了。

赵煊葬身火海的事情被压了下来,时礼则很快洗清了嫌疑,甚至因为遭遇意外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慰问。他做了两场治疗烧伤的手术,一从手术台上下来,就马不停蹄地去找牧星泽。

这并不是出于思念,而是出于恐惧。

喜欢也好,爱也好,都是一种失权,将凌迟真心的刀亲手递给他人。时礼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落到那个处境里去。

但是他竟然为了牧星泽失控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他最讨厌被人影响情绪。

那么,趁牧星泽还在昏迷,想个办法杀了他,就能一劳永逸了。

时礼请了一个月的假,每天一早就来到牧星泽的病房,细考察作案的可能性。在病房心电监护仪均匀而稳定的滴答声中,他构思了许多方案,但最终都一一否决。

几天之后,牧星泽还是没醒,时礼干脆放弃。毕竟短时间内作两起案风险比较大。反正,牧星泽眼看着是醒不过来了,那么,直接等他自然死亡就好。

但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让时礼感到非常不安。如果牧星泽的状况能够迅速恶化,时礼就能早日放下心来,回归正常生活。然而,牧星泽状况稳定,这让时礼夜不能安眠,食不知味,心情焦虑不已。

期间,居然有不少同学前来探望牧星泽的情况真不要脸,这时候倒是想起来装好人了时礼想是这么想,还是礼貌地将他们一一拒之门外。为了防止有人打扰自己的计划,他直接搬进了隔壁的病床。

医院里的夜晚漫长、单一而安静,这让时礼甚至有些怀念牧星泽的聒噪,这个人什么事都想和他分享,让时礼烦不胜烦、听完就忘。每次骑着单车和时礼擦肩而过时,牧星泽都会手贱揉一把时礼的头发,然后发出得意忘形的大笑……

算了。太吵了。他还是去死吧。

第二天,宫泽遥带着她的男朋友来探望,二人有救命之恩,所以,时礼让他们进了病房。时礼不明白的是,为什么那个女生要以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多日的失眠让他的情绪非常糟糕,于是直接问了出来。

“没事,”宫泽遥若有所思地端详他,“时礼同学,你要好好休息啊。”

牧星泽早点去死,他就能睡个好觉了。时礼在心里回复。他顺手从抽屉里拿出一管镇定剂,拉起袖子将针头插入静脉,回复道:“谢谢关心。”

宫泽遥睁大眼,欲言又止。时礼强忍头疼,抽出第二管镇定剂注入身体,才勉强压抑住了把这两个没眼力见的东西踹出去的欲望,平淡道:“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没有,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直到二人从病房中离开,时礼才稍稍冷静下来一点。他起身走到镜子前,看了几秒,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镜子里的人瘦得好像只剩一把骨头。下巴尖尖,原来的婴儿肥消失不见,脸色和嘴唇都苍白得像鬼,乌黑的眼睛毫无生气,静静和时礼对视着。

时礼凑近镜子,在这个人的鬓边看到了几绺鲜明的白发。

……这谁?

时礼飘回到病床前,目光落在一旁的垃圾桶上,混沌的大脑清醒了片刻。

里面盛满了空荡荡的针管。

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注射镇定剂的?

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时礼镇定地拉下袖口,挡住针眼。随即在床边坐下,思绪又陷入一片空白。

他无意识握住牧星泽的手。少年Alpha的掌心以往总是火热,此刻却只有温凉的温度。时礼哆嗦了一下,目光落在牧星泽脸上,慢慢道:“牧星泽……”

“牧星泽……”他又叫了一声,感觉到脸上有泪水滚落,“牧星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