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还是为她们处理手续,用法语询问她们各种细节。
黎无回并不作答。
有很多与之有关的问题,都是邱一燃代替她作答。
邱一燃已经好几年没有接触过法语,而接待员用的词汇都比较书面,所以她全程很费劲地在处理这些陌生法语。
就在这个期间,她突然听见黎无回用中文问了她一句,
“邱一燃,我今天好看吗?”
在嘈杂声中很不明显,声量压得很低。
但加了名字,所以仍然显得像是一个正式的问句。
那一刻——
邱一燃对上接待员蓝绿色的眼珠,忽然顿住所有动作,仿佛失去空气中的所有氧气。
她很笨拙地侧过脸,去看黎无回的眼睛,很久。
才张了张唇,一字一句地回答,
“好看。”
三十岁的邱一燃已经没有那么生机勃勃,不太擅长用眼睛传递情感。
但那一刻她还是十分迫切地想要黎无回相信她。
而黎无回笑了。
她像是相信了她的答案,也没有提出什么异议,轻轻地说,
“那就够了。”-
再次从市政厅走出来,已经是午后了。
邱一燃忽然觉得这天的太阳很恐怖,离地球很近,灼痛她的瞳孔,也灼伤她的喉咙,口腔,让她接近体无完肤。
她在市政厅面前站了很久,愣愣看着黎无回离开。
其实应该说点什么的。
但她不敢开口,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如果让她表达现在的感受,她只想说一万遍对不起,以表达她对黎无回的亏欠。
可黎无回并不需要她的亏欠。
这天的黎无回容光焕发,彻底抛开邱一燃之后,她不需要转机两次,再坐那么久的高铁跑到9267公里之外的落后城市,不需要忍受看到邱一燃时所产生的怨恨,也不必坐在脏兮兮的出租车里开那么遥远的路来到巴黎……
这个冬天,她怨恨过,也被伤害过,最后选择用这种方式离婚,但还是很好心地给了邱一燃很多帮助,也用那么多眼泪和痛苦代偿自己在那件事中的愧疚,甚至稍微抹平对邱一燃的怨恨,下定决心不再与她纠缠下去。
可能很久以后,她也会在看到方向盘的时候偶尔想起邱一燃。
然后恍然大悟,自己从前爱过这样一个人,为这样一个人牺牲过金钱和时间,有多不值一提,但她以后的每一天,都只会比此刻过得更轻松。
所以。
当黎无回站在出租车边,遥遥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没有任何留恋地对她说,
“再见。”
邱一燃忽然想起三年多前那次分别,也许是因为当时她们没有好好说过再见,说尽最狠的话将彼此刺伤,才会让双方都耿耿于怀。
这一瞬间,遥遥注视着黎无回无比平静的双眼——
邱一燃像是再次回到那个平安夜的雪天,头顶被钉了数十个钉子,鲜血淌满眼皮,将她脚底浸满,雪融化成红色的血,湿滑得让她几近瘫软。
她努力撑着自己,站得平稳,对黎无回点头,也对黎无回笑,很完整地对她说出那声早就该说的话,
“再见。”-
邱一燃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市政厅的。
或许是乘坐地铁,又或许是乘坐出租车。总之,她对那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印象,好像那段记忆被凭空抽走,最后被塞进一段空白,无法供她回想。
她唯一清楚自己要做的事,就是将车从车行里开出来。
然后开始制定计划——要如何从巴黎回到茫市。
但她没想到,黎无回这个时候也为她提供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