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头。
黎无回睡得很安稳,或许是酒精发挥效用,她连眼皮都没颤动一下。印象中自从她截肢,黎无回都许久没睡得像现在这般安稳过。
那时邱一燃喘出一口气。
撑扶着自己的残肢站起来,替黎无回拂了拂肩上的假雪,而后再轻轻地说,
“你只是还差一点,就能moveon了。”
-
黎无回记得这个晚上。
尽管后来记忆都模糊。
因为她骗邱一燃那是石榴汁,实际上其中还倒了半小瓶她从便利店买来的威士忌。
于是她能记得。
在她狼狈地开诚布公,承认自己过得不好之后。邱一燃久久没说话,而她自己却像是刻意回避,或者说是在强撑中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再有意识时。
她还是靠在那个秋千边,昏昏欲睡。而邱一燃却像是刚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带着凉的气息。
那时——
她以为邱一燃会带她上出租车。
再像之前一样迫于责任送她到达之后,再毫不留恋地离开她身边。
但她等了许久,都没发现邱一燃有任何动作。
模糊中她睁眼。
便看到,邱一燃正弯腰,身上、肩上落满假的绒绒雪片,像个很脆弱也随时会融掉的雪人。
但是她能看清——
邱一燃在很仔细地给她捻走她身上、脸上和肩上的雪片。
最后是她的睫毛上。
她匆匆闭上眼。
便感觉到邱一燃的手指碰了上来,带着刚清洗过的、很淡的、苹果清香。
让她有些痒,却一片一片地,替她捻走睫毛上的假雪片。
等所有雪片都被捻走之后,邱一燃还是没有动静,甚至坐到一旁,静静地等着什么。
等什么?
黎无回缓缓睁开眼,便看见邱一燃锤腿的动作停下,怔忪间问她,“醒了?”
于是她终于能想起来。
对现在的邱一燃而言——
她可以替她捻身上的雪花,可以静静守在她身边等她醒来。
但一旦她不醒来,一旦她无法自主行走,那么邱一燃没办法独立带她去任何地方。
尽管从前,从一群颓丧绝望的人中精准地找到黎无回,再将喝得烂醉的她背回家喂她吃解酒药……对邱一燃而言,都是件最简单不过的事。
-
车开到酒店后,黎无回用力掐紧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维持清醒。
之后在邱一燃沉默的视线中离开。
邱一燃的车还是走得那样快,似乎对她毫不留情。
等车声终于在背后消失。
黎无回终于松开自己被掐红的掌心,她上到自己所在楼层,头昏脑胀,有一阵意识模糊,再恢复过来时——
她发现自己蹲在套房门口。
没能进去。
大概是觉得冷,她用大衣从头到脚都裹住自己,萎靡不振地低着头。
蹲在角落里,像朵刚刚长出来的阴郁蘑菇。
“你是在面壁思过吗?”有道稚气的声音传来。
很熟悉的声音。
黎无回模糊间抬头,便看见有个被家长牵着的小孩,正好奇地盯着她。
是那个坐秋千的小孩。
黎无回费力地认出之后,再次低头,摇摇晃晃地盯自己的鞋尖,
“我为什么要面壁思过?”
小孩松开家长的手,几步跑过来,背着手围着她绕了一圈,最后和她一块蹲下,面对着墙壁,板着脸说,
“因为你骗人。明明你才是黎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