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隋棠浸泡在热汤中,闭眼靠在沿壁,眼上蒙了一块寸宽的温湿白绫,缓神放松。前头被剥衣搜检的愠怒,已然被克制压下。

国都被随意迁徙,天子握不住权柄,七尺朝臣过半都在仰人鼻息,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被脱两件衣裳,实在算不得委屈。

想清楚这些,隋棠便也咽下了这口气,只着手于眼前更重要的事。

她头疼的愈发厉害,傍晚那一撞,如今后脑鼓起半个鸡蛋大小的包,累她视物不明,遂在半个时辰前召了医官。

两位医官看了半晌,皆道只是外伤,视眼模糊,当是劳累之故,开来一剂明目安神的汤药敷眼,让其歇息静养,再观后效。

隋棠原也懂一点医术,自个切脉确未查出端倪,遂命人一边温养眼睛,一边侍奉沐浴,心道天大的事也没自个身子重要。

然而就是为着身子最重要,这会便愈发心神难安,耳畔来来回回都是白日胞弟和太医令的话,香汤温泉也没能彻底抚慰好她。

这口中牙内还藏着一颗毒药呢!

虽说太医令百般安抚蜜蜡耐磨,但万一呢?再者天知道蔺稷何时回来,一两月还好说,若是一年半载……

只这一日,自将药埋入,她便惶恐不敢饮食,便是话都不敢多言。唯恐磨碎了,毒害自个!

阿弟说得对,还是得先将它取出藏好方是上策。

隋棠从氤氲水汽中抬起一只手,抚上左半边脸颊,隔皮肉触到那颗牙齿。

她的手五指修长纤细,指甲不似闺中女郎留长,也不曾染蔻丹,只修得圆润平整,指尾现出一弯月牙,凉白单调。抚脸的手背水珠滑落,露出毛躁粗粝的肌肤,手腕处还残留一个寸长的旧疤,形容可怖。

一旁侍奉她沐浴的掌事乍见之下,不由吓了一跳,这只手竟还没有她的细嫩光滑。遂命婢子取来玉颜养肌粉,伺候梳洗养护。

“差不多了,你们都退下,让孤的掌事来给孤更衣。”隋棠素手抵在牙根上,开口谴退这处婢子。

“回禀殿下,她们都回去了,以后便是奴婢侍奉您了。”

“回去?”隋棠揭下蒙在眼上的白绫,依稀辨出回话的人影。

是司空府的崔芳掌事,这晚寝屋中大小事宜都是她带人处理的。

崔芳三十出头,面容清秀,恭敬道,“兰心和梅节两位掌事姑姑在殿下礼成之后,已经带人回宫了。”

隋棠抵在牙口的手放松下来,“她们是孤贴身的侍女,孤不曾发话,如何会回去?”

视线微微明朗起来,她扫过四下往来侍奉奴仆,皆是司空府的人。不由想起天子的话,世人的传言。

蔺氏三郎,霸道专权,欺主窃国。

于是,阖目顿住了口,不再多言。

兰心梅节一行人,是她此番回京后太后赐给她做心腹臂膀用的。自然不会自个回去,这厢是被司空府谴退了。

而她,则被彻底监控了。

隋棠叹了口气,起身出浴。

走了也好,如今在这司空府里,险恶不比身在邺城中。

她三岁那年曾被一癞头僧人批下命格,乃富贵无极的“朱雀乘风格”,可免灾祸,安社稷,乃天下之福星。只是命中煞气未除,十岁前呈“朱雀折足相”,刑克双亲,间犯手足。故需与至亲分离,待十岁后命格化转方可团聚。

她的父亲厉帝,本就是个胆小昏庸的主,闻此批语,当下便要下旨将她送出宫去。幸得皇后不舍,强留下来,只说待她大些再送出去。又斥责那僧人浑话连篇,道是“若非吾儿花开,孤又如何能为陛下再结珠果!”

彼时皇后有孕九月,太医署已经诊出是个皇子。

厉帝在位十余年,膝下子嗣单薄,好不容易有两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