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1 / 1)

蔺稷看滚在地上的人,口鼻皆残留着不曾拭尽的血污,是往日丹朱毒发的痕迹。他看着他,想起死去的隋棠,活着的孩子。

踉跄离去。

之后便很少再给孩子讲隋棠生平。

沛儿道,“那阿母是什么样子的?”

“阿翁,你画。”帝王寝殿堂皇深阔,但只有父子二人时,他都让他唤“阿翁”,就是日日喊,时时喊,还能喊几时,喊几声?

蔺稷接了笔,却也落不下笔。

画人重在五官,五官贵在双目。

她,双目失明。

最后画成,是那年春日长泽堂廊下,晨风穿过日光,万紫千红开遍,妇人素衣黄裳,白绫覆眼。

他曾嘲她,不合时宜。

“阿母的眼睛?”沛儿伸出小手,仰头问父亲。

【三恨双目失明,从未见过我郎君……他是第一个待我好的人,我想看一看他。】

“是被阿翁弄伤的。” 蔺稷也抚她眉眼,血色字迹在眼前排成句。

他将孩子抱在膝头,“来日见你阿母,记得替阿翁说些好话,求她……”

人讲完了,也画完了,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那阿母现在哪?阿翁不是去看她了吗?”

去岁,蔺稷祭拜隋棠回宫,沛儿正好醒来,缠着问他,母亲在哪里?

蔺稷没有瞒他,如实告知,你的阿母已经不在人间,她看不到也听不到我们,沉睡在邙山,一个叫翠云峰的地方。

“邙山三十三峰,翠云第五长。”是个极聪颖的孩子,乃听到他与太常商量迁陵的对话,提及北邙山山脉地形,便记住了,“是这个翠云峰吗?”

蔺稷点头应是。

“阿翁画。”小皇子又拿起笔,眨着星星一样的眼睛。

这处蔺稷熟悉,画来尤似在行军地图上:自东向西,其位在五。背邙山之原,面伊洛之流,枕大川,朝少室。树木森森,苍翠如云,故名翠云峰。

落笔成作,注地名,标距离,送于幼子。

两幅画,沛儿醒时便看。

一画他从未见过的生母,二画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他看得久了,便看见一身黄裙款款的母亲,蒙着白绫摸索在茂林群峰中。

“阿母,不能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