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胜雪也难以解释,索性不说话。

冷着张脸出门,去自己屋里卸了剑,换身衣服,简单打理了一下就匆匆赶去院前正屋。

尊主没在著书。

他这些年唯一的喜好就是写书,天文地理,医药百工,术法阵道,写得极多极杂。

早年天元山弟子念的道经,修习的功法,就都是他自己编的、写的。

这日他穿着一袭平日里极少上身的素白,立在窗口看天看雨,微微蹙眉,若有所思。

姬胜雪行礼:“师父。”

尊主从思索中脱出,回身看他,从不晾自己大徒弟:“过来。”

姬胜雪上前,习惯地伸出手。

尊主伸手点了点他手腕,真气霎时在他内府转了个来回。

“修行不到家。”他道。

只要不是碰到像岳元朔那样的怪物,凭姬胜雪的能为,已经独步天下了但还恰恰就是碰到了那完全无法反抗的三刀,要不是自己师父给留的后手,这次他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乖乖听训:“是。”

尊主叹息:“还是缺个契机。”

姬胜雪已经快走到山巅了,但是没有契机,他越不上去。

就像当年的魏盈君,何其挣扎不甘,就是无法更进一步,当年还有四方天柱,还有极强的天运若非后来逢到祭天,也是个殒落的结局。

姬胜雪的资质悟性与运气皆属顶尖,但一路太过于顺风顺水,反倒缺了些什么。

“师父,此行我有堪悟。”姬胜雪回道。

“不够。”尊主打眼就知道结果,“……还是太惯着你了。”

他只是随口一说。

倘若没有后手护着,当真让大徒弟去直面岳元朔,但凡不死他这契机也到手了只就怕真死了!

跟“紫微大帝”拼什么运气。

赌他不敢真杀人?

姬胜雪哑口无言。

看他师父慢吞吞转身,回到案边坐下。

白色衣摆披散如同莲花,乌发迤逦而落,颜色的衬比更显出别样的雅致。

姬胜雪跟过去,坐下。

“至多三年,”尊主语气还挺平静,“命天柱失效。”

姬胜雪看着他,没搭腔。

“真狠啊,”尊主容色中竟然还带笑,“他这是拿自己为祭要劈个新天地。”

什么意思?

姬胜雪先皱眉,然后忽地意识到,当年的祭天,是为平缓的过渡。

但祭天称帝成了应运舍身,岳元朔被封邙山,即便天柱得以合一,天地重新稳定,郁境的衰退也开始重新计数。

这种衰退的期限或许是近几十年,上百年,但凡尊主仍掌着平衡,天地就不可能陷入大动而殒毁。

只是十六年后,岳元朔的怨念离棺,借旧有气运的化形却恢复了记忆与清醒,斩出三刀跟天地作出了断。

他当然有了断的权力。

谁都阻不了。

但他不是自己去死而已,他是要把天下拖入绝境。

借他气运得以塑形的天柱必然要损坏,而这就会导致郁境的元气没有中转的载体,消散得更为迅速。

元气一散,天地都要跟着大动。

原来这场雨……是大规模天灾的预演!!

但是这一次,没有一个可以敕令山河、挪移天运的紫微大帝,也就没了平缓的过渡,只能直面最糟糕的处境!

岳元朔不计身后洪水滔天,是什么叫他相信会有人止住洪水?

姬胜雪慢慢道:“三年……若再来个紫微……”

“没用了。”尊主道,“他已经断了修道界的根。”

这才是最大的报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