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祸避不过,”她的情绪还算稳定,呈坐姿的时候,将腰间的刀横放腿上,增加接触的面积,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捋着刀鞘,“到底什么情况,祭祀后才可见分晓。”
在她身边,再焦乱的心脏都莫名平静下来,好像她浑身都散发着一种能叫人安定的魔力。
众人早就瞥见那柄刀了。
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正处在与刀器加深共鸣的阶段,虽说对她选择这么一柄长刀作为主兵很费解,但谁都没有开口询问刀的由来。
她的意思就是说,明知有邪异,还是要硬着头皮闯一闯。
谁叫他们什么发现不了只能等着邪异现身!
陈敏道:“大人,是否要换个主祭人?”
桑妙兰本来默认自己这次凶极,听到这话讶异地抬头看了眼。
未等招秀开口,她自己就先说了:“大人,不能换。”
她的声音低低柔柔,如青烟袅袅,轻飘得很:“水神有恙,才警示我等。”
她坚定地说:“女子属阴,祭时又为阴,我为主祭,才易通彻神灵,听清神灵旨意。”
她认为,瘟疫是警示。
南乩两次卜问,皆问出吉时为戌时,也是种警示。
滔滔大江,江水之灵不可能有大恙,否则当下在渚阴的厄难就不是这一点瘟疫要知道过去九怀江泛滥,致下游江岸生灵涂炭,死伤数万流民千里,都是正常情况。
所以她觉得,就算有邪异,也没有到必死的地步。
她责无旁贷。
桑妙兰起身,拱手一礼:“求大人命我主祭。”
看出她的紧张,招秀手指一顿:“回坐,没想撤你位置。”
她微微叹息:“不过,此次祭祀,不能以常理来置备。”
祭祀祭祀,祭为人向神献肉,祀为祭无止,合在一起,即人以酒食献神而不停止。
意思是人要敬神、畏神,才能得神庇佑。
但是这所谓的“神灵”,不像人所想象人所塑造的那般,拥有某种人格化的体现,究其根本,就是天地元气、自然造化之力。
人祭祀,就是想办法通灵天地,使之平衡元气,趋吉避凶,趋福避祸。
招秀与桑妙兰的想法不谋而合,九怀江有灵,但这灵不一定完全失控她更觉得是江被污染了。
联想到梦中所见……
她甚至有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祸”能寄生人,能不能寄生一条大江?
她闭了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气来。
“弃小三牲,用大三牲,”招秀平静补充,“要活物。”
牛羊猪为大三牲,鸡鸭鱼为小三牲。
一般来说,祭天地用大三牲,祭山川用小三牲,倘若“鱼”有怪异的话,确实不适用为牲肉,用大三牲以示尊崇也无可厚非,但她又说要活的……
陈敏低声问道:“血牲?”
招秀道:“是。”
牺牲当祭宰杀,取血奉肉,是为血牲。
这是昔年民间私祭的法子,鲜血能通灵,能增强祭祀效果,但过于残忍野蛮,至少云台从未用过。
现在她说要用……
“我去置备。”陈敏未问原因,直接点头。
屋中人的视线从招秀身上挪到主司身上,又从他那挪到招秀这里,心里都在嘀咕,但谁也没开口反对。
“祭酒用醴,”招秀又道,“黍作料,今日酿,明日取。”
东域多稻,酿米酒,烈度不高,但清澈。
醴是甜酒,发酵时间本来就短,只酿一日的话,不仅浊,而且淡。
只是黍有安神之效,酿造时间短的话,相较于酒,它更多保留的反而是原本粮食的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