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衣衫未解,阖目躺在榻上,应是疲惫极了, 听到有动静, 没有抬头, 也没睁眼。
床头放了把矮凳,褚苏缓步走过去,小心坐下。
“尊上, 我是新来的寝侍, ”他照着不动山上老杂役教他的,轻声又恭敬地喊身前的男人, “我现在帮您按按头。”
姜策玉依旧没睁眼,只淡淡‘嗯’了声。
寝侍并不是一个舒坦的活儿。
听山中的老杂役说,这寝侍并不是姜策玉自己要的,而是姜洵心疼姜策玉给他配的。姜洵挑寝侍有两个条件, 一是凡人, 二是能吃苦。
是凡人自是为了确保姜策玉安危, 能吃苦则是说寝侍必须将姜策玉哄睡着了才能退下休息。
听起来很简单, 实际却是个棘手难办的事情。
姜策玉入睡极其困难,根据他的习性,寝侍有时连续几个大夜睡不了觉, 虽然白天可以补一会儿,但对凡人来说, 作息如此日夜颠倒还是难以忍受。
除此之外, 还说姜策玉脾气古怪,虽不是皇帝,可服侍他还是叫人生出股伴君伴虎之感, 因此,他的寝侍往往干不过三月,说这差事极其折磨身心,与其这般提心吊胆活着,倒不如饿死算了。
褚苏愚钝,对这些话只能理解两三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面对着众人惧之畏之的妖道魔尊,他并没有感到太多害怕。
天气渐凉,几阵冷风灌入房间。
姜策玉垂下的发丝随风轻动,褚苏见状,轻手轻脚起身关了窗。
窗户阻绝了冷风,也阻绝了外头的噪音。
诺大的房间霎时变得寂静无比。
褚苏重新坐回去,他垂下眸子,眼中倒映出姜策玉的脸。
在来之前,他就在脑海中勾画过他的面容,很神奇,这张脸与自己描摹的竟大差不差。
很多地方都是想象中的样子,但也有不同的地方,比如那过长的、披散下来的头发,又比如眼下多出的淡淡乌青。
褚苏仔细地打量他,心中忽地泛起股难以言明的情绪,这情绪并不强烈,却细密如抽丝,连绵不绝,又涩又痛。
他抿唇,食指中指指腹贴上姜策玉的太阳穴,轻轻按揉着。
姜策玉的皮肤很凉,褚苏按了会儿笨拙地将指腹换成掌心,希望这样就能让他的身体暖起来。
一直到后半夜,姜策玉的呼吸终于渐渐平稳。
姜策玉并没有传闻中那么暴虐,至少在褚苏服侍他时没感觉到,他每次过来,这个男人似乎都非常疲倦,总是阖目躺在床上,从不说话,如此,便也从不要求他什么。
褚苏也不说话,只静静帮他按头,待他终于睡着,再小心地帮他盖上被子。
跟之前的寝侍不同,褚苏并不觉得这差事很苦,相反,每次去赤霄殿前,他都很开心,一同做工的人曾问过他为何这样高兴,他想半天,却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说他喜欢帮尊上按头,看到尊上、看到尊上睡着自己也觉得很满足。
做工的大爷听到这话便笑了,他拍拍褚苏脑袋,说:“真是傻子,”说着又叹口气,“不过傻点也是福气。”
尽管告诉过不动山的人自己叫小牛,但大家还是喜欢喊他傻子,关系亲近的喊他小傻子,关系不好的喊他大傻子。
褚苏已经习惯了,再如何喊,总归不像之前四处游荡时遇到的地痞流氓那样把他往死里打。
总之,在不动山,他有吃有喝,还可以见到姜策玉。
他很开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转眼到了冬天。
姜策玉并不长在不动山,他动辄便出门一两周,偶尔待在不动山也是早出晚归,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也没人敢问,所以褚苏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