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德察言观色,“此处有臣招呼着——陛下乏了,不如回去歇息。”
姜敏欣然应允,举杯道,“如此辛苦赵相。”三人一同举杯饮尽杯中酒。姜敏站起来便往外走。林奔撂下盅子跟上,“臣送陛下。”
姜敏不答,拾级下楼。君臣二人一前一后下一碧楼,满院臣吏见皇帝同辅政院宰辅一同现身,七零八落站起来,恭送皇帝。
姜敏止步,“佳节难得,明日又无朝事——众卿今日务必尽兴,当不醉不归。”
一众臣吏风吹倒麦浪一样跪倒在地,同声道,“臣等叩谢陛下隆恩,恭祝吾皇千秋永固。”
姜敏受了礼,“都起吧。”出御园往凤台去。林奔跟在后头道,“陛下既嫌吵闹,不如臣传个琵琶去凤台伺候?”
“罢了。”姜敏站住,“你不必跟着朕,今日园子里许多人,赵仲德老迈,一个人如何应付?”
林奔听皇帝话里竟然有怪罪的意思,心下一凛,“是,臣这便回去。”转头看着候在园外的徐萃迎上来,伺候皇帝一同走了。立在原地出一回神,自回御园。
皇帝走了,赵仲德便下一碧楼与众人同坐,他是内阁宰辅官职最尊,便在首席上坐了首座,另数十席上官员排着队,流水介走上前给宰辅祝酒。戏台上演着打斗戏,那武生一连翻出十数个筋斗,底下喝彩声此起彼伏——
台上台下热闹到极处,简直沸反盈天。
即便到这般田地,林奔一现身,仍然立刻叫人察觉,户部郎官郑有田第一个看见,高声叫,“林相来了——”起身急急迎上,“林相预备端阳大节劳心劳力,今日安排如此丰富,陛下也高兴——总算不辜负林相连日辛苦。”
林奔笑一声,“都是份内应当的。臣子为陛下当差,敢不尽心吗?”
“林相忠直为国,谁人不知?”郑有田恭维着,把林奔往里头让。沿路众官吏无不起身施礼,园子里此起彼伏地叫着“林相”。
赵仲德极轻地冷笑,自握着盅子吃酒,安坐不动。郑有田陪着林奔走到首席,次座的户部尚书郭明玉便起身,“林相这里坐。”
“郭尚书不必客气。”林奔口里应着,却站着不动,眼睛只盯着赵仲德的坐处。赵仲德跟没看见一样,自斟自饮,又拾箸夹菜吃。
工部尚书刘岁也起身圆场,“林相同赵相挨着坐,倒好说些体己,下官等换个地方。”
林奔冷笑,“刘尚书也客气了,我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如何敢同赵相一处说体己?”
“说得很是。”赵仲德立刻接过话头,“端阳宴依例当按品级落座,林都督虽然风光——只怕今日也坐不了首席吧?”
坐不了首座还能说赵仲德资格老,连首席也没资格——林奔僵立当场,一张脸开了颜料铺子一样,红一时白一时紫一时的。郑有田道,“赵相忘了,便是内阁首辅,见相王殿下也要执臣子礼。”
“相王殿下?”赵仲德站起身,转头四顾,“恕老夫眼拙了,相王殿下何处啊?”
郑有田一滞——皇帝尚未大婚,哪里来的相王殿下?虽说相王从来都是辅政院宰辅本人,可眼下这不是还没成事么?他被赵仲德僵在当场,半日挤出一句,“是卑职说错话,林相为辅政院宰辅,同赵相同为朝廷一品大员,如何坐不了首席?”
“辅政院——代宰辅。”赵仲德加重语气,“郑有田,你可知何者为‘代’?代者——非是也。当今辅政院,哪有什么宰辅?不如等当真做辅政院宰辅,再到老夫跟前说话——日子长着呢,不急这一时吧。”赵仲德说完,举杯一仰而尽,掷了盅子,扬长而去。
二人起争执时,戏台就停了,满园官吏看着两位大佬你来我往地打嘴仗,噤若寒蝉,半声不敢出。林奔一言不发,看着赵仲德出了御园,俯身拾起他掷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