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姜敏一直盯着男人,心中一动,“酒也腻得很,里头备的好茶,敏敏同我吃一回茶去?”便叫,“拾遗过来伺候。”
男人抬头,上首两位殿下已经走了,伺候姜敏的少年要跟上,被姜玺暗暗踢一脚,又留下。姜玺转头,“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来。”
姜敏跟着姜玺出宝凤楼,静夜水流潺潺,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水上回廊到湖心居庭——小小的一间,八面尽是窗阁,推窗见水,唯一的通路便是廊桥,有人行动清晰可见——是个议论秘事的好所在。
居庭里已经备上茶,点着香,泥炉烧着水——早都预备好了,姜玺邀她前来绝对不是一时起意。果然姜玺坐下便道,“父皇沉迷丹药,即便眼下罢手亦是无力回天,何况父皇仍无罢手之意……”他说着便停,斜斜盯着她,“若有万一,敏敏如何打算?”
姜敏想不到这厮如此不加掩饰,“敏敏已为朝廷驻守北境十三载,将来不论如何——愿为天子永驻边疆。”
“北境苦寒至此……难道不想回中京?”
“阿兄说笑。”姜敏敛了笑意,“我幼年被迫离京,走时区区七龄幼童,父皇何曾有一日想过要我回来——中京城有阿兄和阿姐,于父皇而言,足够了。”
“当日中宫离世,父皇命敏敏离京守燕郡,我曾长跪于凤台哀求——可惜父皇一字不听。即便父皇以我为庶出,看不起我,北镇燕郡也应是成年皇子之责——为何不叫莹莹去?一母同胞,父皇何故偏心至此?”
姜敏转头看着男人越廊桥而来,便转过头,“父皇偏心何止此一桩?”
男人入内。姜玺起身道,“你伺候燕王殿下吃茶,我有东西给敏敏。”说着站起来出去了。
男人远远跪下。
姜敏看着姜玺走远,“你可知晋王叫你来做甚?”
男人不答。
“你以为你投了晋王,便能升发。”姜敏冷笑,“什么晋王红人,还不是叫晋王转手送与我——早知如此,何不当日便从了姜莹?”
第45章 讨了你讨了你
男人跪着,听见这话面上飞红,耳珠几乎要滴下血来,半日咬着牙道,“殿下以臣为贱身,臣亦不敢分辨,前路道阻且长,臣……终有一日叫殿下明臣心迹。”
“什么心迹?”
男人视线下垂,“殿下数度救护,臣无一日忘怀于心。臣为俗世裹挟,诸多不得已——”
“有什么不得已?”姜敏打断,“两年前你就已经死过一次,除夕夜受的鞭子白捱了?虞夫人早将你逐出家门,你已不是虞家子,孤身一人,孤鬼一个,你有什么不得已——赵王晋王相斗,同你有什么干系,你回京做什么?”
男人如被电击,身体摇晃,好半日才定住,颊边肌肉突突直跳,只是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过来。”
男人不动。
“过来。”
男人忽一时伏身在地,面容尽数隐没,“殿下……求殿下饶臣吧。”
姜敏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男人身边,驻足,“朝中谁不知道北境八州一郡都是我的地方。你既在庭州,为何不肯来投我?”
男人伏着,脊背到腰线拉出一个紧绷又锋利的线条,浑似劲弓满弦,一触即断。
“虞二郎想必心存鸿鹄之志,燕王府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男人几乎要哆嗦起来,强忍着,死死跪着。
姜敏盯着他看一时,忽一时蹲下,探手过去,掐住男人下颔。男人被她碰触便身软如泥,被动仰首,头颅向后沉倒,大睁双目,怔怔地望住她。
姜敏目光从男人面上慢慢掠过,停在颊t边罪印上,罪印是乌沉的色泽,印在男人雪白秀丽的面庞上,如蛮兽丑陋,又如狼牙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