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歌回答:“37分钟。”
那头的宁长空刚刚问过时间。
白闲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处阵法节点:“我出去看看,快好的时候叫我。”
白闲离开了隐秘的阵法节点,漫无目的地朝着人潮涌动的方向走去,时不时抬头望向被凤凰火染得血红的天空。
他还没走出多远,就因为那一头显眼的白色长发,再加上身上修行者的装束,引来了负责救援的人员,将他拉去协助救灾。
从危机爆发至今,时间还不到一个小时,许多救援设备尚未能穿越瘫痪的交通网络抵达现场。在这样的紧急情况下,依赖修行者的力量成为了当前最为高效的救援手段。
白闲对人类并无太多好感。一方面,妖族与人类分离太久,文化和习俗的差异太大。妖族的年轻一代或许还能转变思路、适应变化,但白闲已经是过一天算一天的老妖怪了,对追逐潮流并无兴趣。
另一方面……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
在灵气充沛的上古时代,白闲也曾与人类的英杰交游,然后目送他们由青年行至中年,最终衰老、死亡。
白闲自认为已经没有勇气,再次面对那些与他建立了深厚羁绊的人的离去。
他心不在焉地用灵力移开大块的砖石瓦砾,小心翼翼地将压在废墟下的孩子拉出,一边走神,一边接受孩子家长的感谢。家长显然是刚刚徒手挖掘过废墟,脏兮兮的双手激动地握着白闲的手,手上的泥土蹭到了他原本洁净的衣物上。
白闲慢慢地回过神来,僵硬地应了几句。他站在废墟之上,身前是激动地道谢的家长,周围是来来往往、神色各异的行人。
温热的触感透过布料传了过来,嘈杂的声音涌入耳朵。
白闲突然有些唾弃自己。在这个瞬间,他意识到了两件事:
第一,他并不是讨厌人类,只是畏惧离别,畏惧再次走入这个鲜活的世间。
他是谁?是凤凰的侍从,百鸟族的老祖宗。
曾一度被那个英杰辈出的时代点燃,如今只剩下余烬的,神话时代的遗孤。
……沉溺于过去的回忆,在金梧苑里沉睡许久的懦夫。
灵气复苏了,他久违地感到了激动,渴望着再现跟随风清梧游历的漫长时光,再现那美好得如同永恒的、在路途中嬉笑打骂的时光。
白闲主动包庇了宁长空这只假凤凰,但也仅此而已。他安之若素地跟在宁长空身边,在金梧苑的书房看书、玩手机,偶尔和对方聊上几句,商量下一顿吃什么。
他始终安于现状,沉迷着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假装分别的时刻并不会到来。
白闲对自己的第二点不满源于此:他曾宣称自己已无激情去再次目送那些与自己情感深厚的人离去,却固执地扮演着掩耳盗铃的鸵鸟,自欺欺人地相信永恒是存在的。
城市上空打开的通道撕裂了普通人对平凡生活的幻想,也撕裂了白闲自欺欺人的幻想。寿元本应漫长的风清梧都先他一步离开了,更不用说出身人类、身体还不好的宁长空了。
但不同的是,他现在是长辈了。白闲想,等宁长空回来,就把这个道理告诉他,让他早点和过去的朋友把话说开,早点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人生苦短。人类的一辈子很短,混血种也不会长到哪里去——总归不会比白闲活得长。
告诉他:无论他想要做什么,白闲始终会支持他,从他年轻到年老,始终如一。
白闲当年没机会给风清梧送葬,但应该有机会见证宁长空的一生。他会好好珍惜的。
他会做好心理准备的。
凝固的时光开始流动,沉寂千年的余烬里终于再次被点燃。白闲脚步匆忙地走向了下一个需要他搭把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