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甚至是……
一种无理取闹的发泄了。
沈怜枝捂着嘴,积压多日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掌心,他背靠在墙面上,缓慢地向下滑,像是被砍断支柱的,坍塌的楼阁,沈怜枝摇头,他闷闷地哽咽,“我不想再喝药……不想再治了……”
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又是一双手稳稳当当地接住了他,斯钦巴日抱着他,一只手扣在他后脑勺上,他吻他冰冷的耳垂,“不说傻话,不说傻话。”
沈怜枝的心脏咚咚狂跳,他掩住脸,斯钦巴图只能看到他弯曲的纤细的后脖颈,其实沈怜枝真正抓狂的也不知是他看不见——怜枝小声地问,“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什么变成了什么样?为什么他就瞎了眼睛,为什么他……与另外一个人之间,会变成如今这样。
再提起时平淡如水,从前的一切轰轰烈烈都抹去,从不可或缺的,变成一个连半分涟漪都无法激起的人,是他想要的吗?
是吗?
斯钦巴日一样痛苦地皱起眉来,心口窒塞难以呼吸,又好像被人挖了个大口,底部汩汩流着血,但他没有松开抱着沈怜枝的手。
他对许多事心知肚明,又只能装傻答非所问,“你不好好治,怎么能好呢……耐心点儿吧,怜枝,我知道你痛。”
眼睛是看不见了,又不是被人割了一刀,怎么会痛——怜枝顿住。
他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等它好全了,便不会再这样难受了。”
第094章 浅疤
斯钦巴日为怜枝磨了根拄拐。
甫一递到怜枝手中时, 不难想象遭了嫌弃,怜枝摩挲着拄拐被磨得光滑锃亮的拄身,“拄着这个, 像个耄耋之年的糟老头子。”
“那是不要了?”斯钦巴日作势要将那拄拐收回来, 又被沈怜枝急急拦住, 两只手一同发力止住他的动作。
“诶诶!”怜枝将那根拄拐抢回来, “谁说我不要了。”
“怎么想到做这个?”怜枝发问道。
“你不是嫌我老缠着你,有了这个, 倒也不必叫我时时都守在你身旁了。”
如今的斯钦巴日事事以他为先,沈怜枝要什么, 斯钦巴日就没有一件是不依着他的, 真是“伺候”的尽心尽力, 平时还要哄着他,哄着他喝药,乖乖地挨针——
林术以针灸之法为怜枝医治, 卓有成效,偶尔沈怜枝也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什么, 只是一晃而过, 并不长久。
可只要能看见一会儿, 也意味着怜枝这双眼睛还能好转,这也算给了沈怜枝几分希望,否则就算斯钦巴日说破了嘴皮子,他也是无法从绝望中脱身的。
林术要去山上为怜枝寻一味药,只是仅凭他一人, 要费的功夫却不少, 带上斯钦巴日便事半功倍。
他不在时,沈惠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照看着他, 为怜枝做根拄拐,他也能去做些自己爱干的事儿去打发打发时间。
沈怜枝爱做些什么?无非是舞文弄墨奏琵琶,只是他什么也看不见,写不了什么字,便只剩了个奏琵琶,怜枝的琴技已达出神入化之境界,哪怕闭着眼睛,那琴音也如行云流水,清脆悦耳。
是以斯钦巴日每每回来,则能听到屋内传来的乐声,今日亦然。
斯钦巴日肩上还架着只野兔子,预备今儿夜里烤兔子吃,他心想沈怜枝日日吃那些个苦兮兮的,清汤寡水的药膳,嘴里都要淡出个鸟儿来了。
那么来只香喷喷的烤兔子,定叫他吃得心满意足。
这样想着,斯钦巴日唇角不由轻勾,亟待他推开屋门时,那拂在门扉上却忽然顿住,里头的乐音如同流水般自门缝处流泄出来,落在耳边,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