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己与相里玄天壤之别,他比不过,可人人却又都将他与相里玄比,故意安排一样的衣裳,刻意送来一样的古琴,然后在宴会上被起哄着来上一曲。
他颤抖的手抚上琴弦,第一个调子便错了音。四周是不加掩饰的恶意和嘲弄,将他生吞活剥,高台上相里玄抚琴,像神灵坐下的美貌童子。
三少爷愚笨,二少爷聪慧,三少爷粗鲁,二少爷优雅,三少爷丑陋,二少爷灵秀……就连吃饭时多加一碗,都会被窃窃私语是饭桶。
相里玄是天上的云彩,相里灵泽是地上的泥巴。
于是他摆烂了。
都恶心他,他便恶心回去。
既然都因为相里玄欺负他,那他便欺负相里玄,憎恨他,折腾他,恶心他。屡次请家法,他从来都是当场认罪,转头过几天继续。相里玄很少反抗,他好像永远都没有情绪,冷冷将人看着,寡言少语,逆来顺受,一拳打在棉花上。
无趣。
一直持续到他被母亲打包送来青云书院。
无人打扰的一年,他们住在对屋,关系缓和后,他发现相里玄其实人挺不错,无趣了些,闷了些,但做事妥帖,任劳任怨,对自己无条件纵容,就像某种心甘情愿的赎罪。
很可笑,他流落多年,唯一对他包容的人是他自以为是的死对头。
姻缘镜魔息暴乱之时,他去寻了重伤的相里玄,他运气其实并不好,相里玄落在中心处,茫茫黑雾,他分不清路线,背着人在里面打圈。
相里玄灵力耗尽,让他出去,他没动,最后耗尽灵力将人推了出去,自己陷入围攻。
反正无人在意,他若死了,也无人心疼。
不曾想相里玄又拖着受创的灵体进来救他。
生死之际,他想,闹了那么多年,自己也挺累的了,不如算了,往后和解,不说兄友弟恭,但井水不犯河水也不错。
相里玄对此的回应是,不如何。
他醒来时相里玄坐在床榻边发呆,一开口便是问他是不是喜欢自己,然后在相里灵泽惊慌失措,顾左右而言他时,握住了短刀,一刀扎下穿透自己的手掌。
剧痛之下,相里玄表情没有半分波动,唯有唇色过分的苍白,他说,“为什么你不死在外面。”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陈小雨,你看我的眼神,真恶心。”
房间被人撞开,他捏着那把沾血的刀,看见匆匆赶来的母亲,对方那慌张的神色,心疼的面容,四周是铺天盖地的指责声,他平静望去,看见相里玄垂着头,以极轻地声音说,“母亲,好痛。”
他便知道一切辩驳都无用了。
自始至终,他只有一个人。孤零零来,孤零零走。
*
贺亭瞳的房间让了出去,夜里自然要同扶风焉挤一张床。
主要越千旬和张对雪也抢不过他。
贺亭瞳白日里同人打架纠缠,加上跑来跑去,实在犯困,夜里睡的极早。
长长一条侧躺在里头,裹走了大量被子。扶风焉不怕冷,他两手交叠,听见人呼吸声浅了,便默默爬起来,去水房卷了贺亭瞳裂开的衣袍缝补。
他记忆力极好,穿针引线,十分利落,很快贺亭瞳的衣裳便趴了条张牙舞爪的“蜈蚣”。
相里灵泽夜里出来时看见的便是就着月光冷脸补衣裳的扶风焉,他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置信。
一步三回头走过去,他洗了一把脸,又迟疑地走回来,看着那乱七八糟的针脚,犹豫道:“你这样子补,太明显了。”
扶风焉仰头,那双没什么表情的眼睛将人盯着,意思很简单,“你来?”
相里灵泽幼时过的苦,整天非打即骂,哪里有什么好衣裳,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