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傅忽然沉了脸,“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社稷存亡在此一战,这个时候还是要以军务为重。”
李勖一顿,看着韶音。
她已经扶着谢太傅坐进了马车,正依偎在父亲身旁冲他偷偷做鬼脸。
“你莫送了,有阿父在,还有这么多太傅府的护卫,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
谢太傅的马车碾过雪沙,留下两道蜿蜒的车辙,自辉煌的春在堂一路向着夜色深处延伸,直到消失无踪。
李勖收回视线,沉声吩咐孟晖:“带一队人马远远跟着,务必保护夫人和太傅的安全。”
孟晖领命而去。
马车从深夜行至东方微白。
谢太傅已经靠着车壁打起了瞌睡,韶音便悄悄掀起后帘回望,目之所及,早就不见了灯笼一般的春在堂,满眼尽是天色将明前的幽幽蓝色。
雪粒将山川河流连成了一片无边无向的白色大漠,人行其中,很难辨得清哪里是会稽,哪里是徐州。
韶音莫名有些怅然。
“女大不中留,这才与阿父呆了多久,就开始思念起夫婿了”谢太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韶音脸一红,立刻摔了车帘,“看景罢了!”
谢太傅呵呵一笑,“好啊,那便与阿父一道回建康可好”
“好!阿纨永远陪在阿父身边,早晚孝敬您,教您日日开怀,长命百岁!”韶音嘴甜起来,格外哄人
谢太傅受用地听着,忽然扬声吩咐车夫,“走富春,快。”
“您不是说走钱塘么”
韶音有些惊讶,还以为谢太傅仍在打趣。
谢太傅的脸色已经陡然变了。
“阿父!”韶音心里一紧,仍觉得不可思议,“您真要带我回建康这是为何”
谢太傅冷笑一声,“傻孩子你还蒙在鼓里。你那好夫婿,他根本就没打算出兵!”
第94章 第94章
“不可能!”
短暂的震惊过后韶音下意识反驳。
马车已调转了方向,行驶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前后车轮碾过同一处坑洼,车厢接连颠簸了两回,带着人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阿父,他没有必要瞒我。”
韶音顺势伏在谢太傅的膝上,试图让他明白,李勖绝不可能骗她。
“您想,就连清丈族中土地僮仆之事他都坦诚相告,出征之事又何必遮掩您不了解他,他虽寡言少语,看着城府颇深,内里实则是个极洒脱磊落之人,向来是言出必行对女儿更是坦荡!我们……我们二人无话不谈,是夫妻亦是知己,他就算有心欺骗阿父,也绝不可能欺骗于我!”
“你才多大年岁,见过几个人,经过多少事,与他相处才多久,就敢在为父面前口口声声说你了解他。”
谢太傅自负善于相人,大半辈子以来,看人从未走眼,可饶是如此,这回也差点就被李勖瞒了过去,足见那年轻人心思之深。
这样的人,又岂是一个涉世未深且一往情深的女儿家能看透的!
谢太傅打心底里发出一声苦笑感慨道:“若非证据确凿,我也不敢相信,他的野心竟已膨胀至此!——谢五,你进来!告诉十七娘,你在府库后的仓屋中发现了谁!”
“回禀太傅、十七娘,小人在仓屋里看见了荆州使者。”
“不可能!荆州使者早就被枭首示众了!”
韶音的反驳声在黎明来临前的山野里显得格外高亢,车厢里听着十分刺耳,连她自己也被吵得皱了眉头。
可是谢五平静而低缓的声音到底还是将她的声嘶力竭盖了过去。
“十七娘容禀,小人已经探听分明,挂在辕门上的尸首只不过是个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