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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如天上月 夜雪湖山 86321 字 1个月前

筑堤坝,用在他们自己身上。

韶音算得胸怀大畅,热血沸腾,随后召来温衡孟晖等人,要他们趁热打铁,将与刁赵二族有所勾结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土地,奴仆,人脉,三管齐下,不管刁姓赵姓的根扎得多深,接连受了这三下猛铲,结局只能是被连根拔起。

徐州板结多年的土壤一经松动,贫瘠的大地被铁犁一翻,终于也透出一点丰茂肥沃的气象。韶音干得热火朝天准备在这方土地上耕耘出硕果累累的稻麦来。

便在这时,刁家族长刁文德托人带话,说想请李夫人见面一叙。

出乎韶音意料的是,刁文德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穷形恶状,相反,这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相貌儒雅,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名士之风。

阴暗的府牢里只点了一豆昏灯,他面墙背门而坐,宽袍大袖下瘦骨潇潇,胳膊上搭着一柄麈尾。从参差不齐的羽毛判断,这麈尾应是用了多年,绝非临时起兴凑趣之物

韶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背影,若不是刺鼻的霉味时刻提醒着她,此刻身处之地乃是徐州府牢,她差点就要以为这人是自己的阿父。

刁文德的背影与谢太傅有七分神似,听到韶音的脚步声,他很快转过头来,起身向她施礼,随后便用那双看透了世事沉浮的老眼上下打量她,末了笑道:“不愧是名门之后,手段了得,令老夫自愧不如啊!”

他敏锐地捕捉到韶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麈尾摇得讥诮,“老夫形貌可怖,惊到了夫人,罪过,罪过!”

“你想说什么我没有功夫与你虚耗。”

阶下囚身上的气定神闲无异于挑衅,韶音蹙了眉头,声音里透出不耐。

“年轻人到底性躁”,刁文德的语气像是与族中小辈闲话家常,“夫人一声令下,便教我家族数十年根基毁于一旦,阖家老小逃亡的逃亡、入狱的入狱,老朽不过是发几句牢骚,夫人也不耐一听么”

“刁文德,你莫要与我倚老卖老,你刁氏根基得来不正,我若容你,则徐州百姓困顿贫苦永世难纾!自作孽不可活,要怨就怨你自己贪心不足!”

“夫人一口一个徐州百姓,当真是大义凛然!夫人说得对,我刁氏和赵氏联姻,占据了徐州最肥沃的良田,最丰茂的山泽,手下奴仆部曲无数,这些人有了我们的荫蔽,无须再向州府缴纳租调,夫人若是不除掉我们,整个徐州的财富都会落入我们之口,而州府只能捡拾我们的残羹剩饭!”

“你知道就好”,韶音目露厌恶,“你们二族正如徐州之痈瘤,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不快!”

“痈瘤,痈瘤”,刁文德重复着,忽然桀桀地笑出声来,“夫人这个比方打得好哇!我们刁氏正如徐州之痈瘤,敲骨吸髓,吸食民脂民膏!夫人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么老朽斗胆试问,夫人可知整个大晋的痈瘤又是哪家哪户”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迸射出雪亮的精光,咄咄逼视过来,轻易便激怒了韶音。

“老匹夫,你休要胡言乱语!”

刁文德抹了一把脸,像是撕掉了一只无形的面具,儒雅尽除,露出底下扭曲的横肉。

“夫人的母家和外家正是大晋最大的痈瘤!与你陈郡谢氏相比,我刁氏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怎值一提”

“夫人今日对我磨刀霍霍,来日对上自己的母族也会这般大义凛然么”

“谢女!谢韶音!毒妇!你这是自掘坟墓,你的报应不远了!”

……

狱卒架起刁文德,反剪着他的胳膊往外拖,那柄麈尾掉落在府牢潮湿的泥土地上,很快爬满了一层密麻的鼠妇。

他的话字字诛心,在牢房里盘桓不去。

韶音恼羞成怒,教人杀了他。

今夜,刁文德的冤魂来给她托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