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年年正月初一皇帝都会在宫中设宴,宴请大臣、番邦使节并接受朝贺,这是惯例。
曹慈险些把这件事给忘了,他心神不宁地给管家使唤了个眼色,曹四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丁逢手里:“有劳了。”
像是碰到了烫手山芋一般,丁逢眼疾手快将那张银票反手塞回去,要笑不笑地说道:“老奴没带贺礼,怎好收相爷的赏赐呢?相爷折煞老奴了。”
坚辞不受。
对曹家那叫一个避之不及。
曹慈讷讷无言,及至送客后回到书房, 还未来得及呷口茶水润润喉,忽然一声干咳从胸膛窜上去, 他忙拿手帕去拭,竟吐出一大口血来……他的狼狈与窗外呼啸的寒风交映, 顿生穷途末路之感。
但他还没有认命,缓了口气便叫家仆拿来崭新的官袍, 往舌头下含了片高丽参,闭目稳住心神,过了晌午精神抖擞去皇宫赴宴。
好巧不巧,在东华门口下马车时,迎面遇到了沈持。四目相对,双双眼中带笑,互相恭贺新年。
并肩走时,曹慈忽然凑近沈持耳边,低声说道:“本相一直想不通,陕西府的事是怎么叫沈相起疑心的?”
沈持凝着他笑:“还要多谢曹相,当初设局让在下去案比,见了各地的税赋账册,这才发现了曹相在陕西府的财路,果然妙啊,在下终其一生只怕都想不到这种法子,甘拜下风。”
正如再锋利的剑也斩不断自身的锈迹,最完美的棋局总是毁于己方的昏招。
曹慈听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竟是自己引来的灭顶祸事,蠢啊!
他心口犹如被利匕一道道割开,鲜血淋漓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他面上却纹丝未动,笑着说道:“沈相聪慧至极,在下输得是心服口服,不过,哪又怎样,谁又敢说若干年后你不会重蹈我的覆辙呢?”
谁有了权势不会走向敛财的那一步呢。
“只怪我太贪心,没有激流勇退,才给你钻了空子,呵呵呵呵……”
沈持淡笑:“多谢曹相教诲,在下必当谨记在心。”
……
及至在群臣的一声声的贺年声中进了太和殿偏殿,略扫一眼全都倒吸一大口凉气,三十几张用来宴请大臣的长桌上仅仅摆放着几盘冷菜,一碟子花生米,一碟子糖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寒酸得没眼看。
他们的目光乍然投向曹慈,其中意味复杂不明曹相啊,听说成马车的银子往你们曹府里拉,莫不是擅权营私肥了自己瘦了朝廷……
“嗯……”听见一声轻咳,群臣眼角的余光瞥见明黄色的衣裳一角,知道皇帝来了,忙肃立山呼万岁。
“都坐吧。”皇帝温声道。
说完他端坐于龙椅之上,对着重臣大员们说了一通年年如此的开场白,末了:“众卿随意,吃饱了便回家中过年去吧。”
群臣个个傻眼:“……”这……这菜式能吃饱?
拿筷子夹一口塞塞牙缝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