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问话:“沈修撰呢?”
沈山正要回话,忽然瞥见门口闪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不是沈持又是谁,他道:“回来了。”
沈持进门见院子里来了送公文的驿卒,忙开口道:“在下就是沈持。”
驿卒从包袱中取出一份公文,上面印着工部的红戳:“沈修撰,这是您的公文,您拿好了。”
当朝的官吏赴任之前,隶属的府衙会发一道正式公文,里面写明赴任的职位、时间、地点甚至还有月俸等,算正经的上任手续了。
沈持接过去,不用看,这是工部发公文命他随同矿物司一道去黔州府赴任了。
他赏给驿卒一把铜板,等其走了才说道:“爷,奶,爹,娘,我选了去工部观政,暂时不去京城做官,要到西南的黔州府去办件事,短则数月,长则三年。”说到这里沈持停下来,过了会儿才道:“先前说带阿月去京城的事,只怕暂时要食言了。”
沈山和沈煌一脸震惊:“阿池,你考中状元点了翰林,我听送信的驿卒称你为‘修撰’,既已是翰林院的官儿,为何又要到黔州府去?”
在他们眼里,西南一直是朝廷贬谪官员的地方。
难道他家阿池犯了错得罪贵人了吗?
第95章 赴任
没玉村的初夏草长蛙鸣, 时有微风穿堂而过。
“爷奶,爹娘,”沈持说道:“我年纪轻轻就考中状元, 外人看着是飞黄腾达, 我心里却总不踏实, 我这些年的登科路走的太顺了, 即便我再自省自律, 但顺境太容易滋生骄傲, 骄傲又带来自大, 一旦自大, 日后遇事极易判断失误,常擅一时之快而轻估了后果,一步不慎而踏空跌落,”他又给他们长揖一礼:“此次去工部矿物司观政,从微末操练起,虽说西南之地苦是苦了点儿,可若能锤炼心性意志,何愁日后的前程不像竹子一般,‘一节复一节①’,节节高啊。”
沈家的堂屋中点着的油灯此时噼啪爆了个烛花,眼前骤然明亮, 将沈持的影子投到他后背的墙上,模糊而大。
他说到这里, 门外传来一个声音:“阿池哥,你说的对极了, ”是沈知秋,他手里捧着一本书:“‘一节复一节, 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②,你此去西南,正像深山中的竹子,无花,因而无蜂蝶之扰,正好能静下心来成就一番事业,他日拿出来便是实打实的政绩,有了这些铺就青云路,一步一步走上去才叫人撼动不了。”
沈持听了极是欣慰:阿秋能这么说,可见心里头是个看得远的,有成算的。
沈煌渐渐懂了沈持的志向,说道:“你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为人父母总见不得孩子受苦受累,不过既然你心意已决,我和你爷奶,你娘没有不顺着你的道理,你到了黔州府,记得常写信回来报平安。”
沈持点点头:“我此去尽早办完事早日回京,到时候再将阿月和爷奶、爹娘接……”
他说到这里沈煌打断了他:“阿池,你要知道,阿月不是想去京城,她只是想我们一家人在一处罢了。”
沈山拉着他的手:“好孙儿,你爷奶一把老骨头了哪儿都不如家中好,你在外头好生为朝廷效力,不要记挂家中,有你在外头做官,禄县哪个人不得高看沈家一眼,都巴结着咱们呢,往后的日子好着呢,你放心干你的事去。”
沈持再给他磕了个头:“孙儿谨记。”
将去向告知父母长辈后,他回屋计划着去黔州府之事宜。
沈持先将工部送来的赴任公文拆开,瞧了瞧,上面果然写着让他于几日启程云云,与他猜想的一事不错。
当他看到本朝从六品的官员月俸仅有二两半银子的时候,笑了,每月就比秀才高半两银子,比举人的四两还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