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姓方的官员登时翻脸:“……你万家怕不是看李进士高中,又不想悔婚了吧,出尔反尔……呸……”
“……”
方才在朝堂的肃然全没了,吵吵闹闹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撸袖子打起来了。
榜眼薛溆那边更离谱,有人竟打听他的儿子女儿多大,竟是想给自家的孙子孙女作媒了。
探花徐照真前年才娶妻,他们寻不到机会,倒没开口问了。
……
沈持更衣出来。
他身着朱红色的状元朝服,脚穿黑色云头履,头顶乌纱帽左侧的簪花,换成了新鲜的芍药花,与状元服的红罗衣、红罗裳、红罗蔽膝、白苏绢中单及绶带十分相配,长身玉立在着蓝色进士服的新科进士之中,有种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之感。
与他相熟的李颐、贾岚、汪季行先来恭贺,其他新科进士与官员也陆续围上来贺喜。
他这般年少,又是三元及第,从今天的传胪大典看还简在帝心,更十年寒窗没读得他一脸迂腐老相呆相,年长的官员们不由得心想:三元及第的少年郎前程不可估量,要是家中的小女得这么一佳婿就好了。
于是就在沈持与几位同年说话时,一名穿着绯色官袍的老年朝廷大员,眼里冒着光走了上去:“状元郎啊,金榜题名后得再来个洞房花烛才叫好,本官……”
“哟,郑大人啊,”别的官员听他这么说,呵呵笑道:“敢问这是为您老五十岁上老来得的爱女捉婿吗?”
“您孙子都跟状元郎差不多大了,状元郎要是娶了令爱,”有人笑道:“辈分可就大了,平白得几个与他差不多年岁的侄子喽……”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沈持亦哭笑不得,只能那些话来搪塞敷衍他们。
好在御街夸官的仪式马上要开始,三鼎甲要走御道出宫,礼部官员过来引路,那些人才消停。
当下沈持与薛溆,徐照真一起行在御道上,走御道皇帝上朝轿辇行走的路,是金殿传胪之后,天子恩赐给三鼎甲独有的殊荣,其他进士们不享受这个待遇,只能行御道的旁侧。
一众新科进士徐徐走出皇宫,他们看着走在御道上的三鼎甲,说羡慕已经说累了,只能在心底默默想着来日方长,宦海沉浮,说不定自己有更好的机缘以后来者居上位呢。
沈持阔步走在御道上,路过一扇扇宫门,林立的御林军,在宫中行走的太监,无一不对自己施礼,他有点微微的恍惚,疑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⑤”的美梦,醒来后梦就不在了。
第88章 御街夸官。
他一生有过两次这样的迷茫, 一次是考中状元后走在御道上,再一次,是二十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候, 他大权在手, 一言足以兴邦, 一言也足以丧邦, 天子信任, 赞他为国之柱石, 是在京城里跺一跺脚, 全天下都会跟着颤抖的大人物。
这是头一次。沈持从太和殿走到东华门外,左相萧汝平、右相曹慈,礼部侍郎李叔怀,鸿胪寺卿杨旭,大理寺卿贺俊之,还有六部、京兆府的官员也一并站在门外。
在看见贺俊之的一瞬,想起先前在大理寺的种种,猝然碎了他的恍惚,让他一下子清醒了。
眼前的宫墙是真切的,春日的琼芳馨香,他身上的状元朝服也是真切的。不是梦, 是真的,真的。
沈持心中雀跃得有点不像话, 他不形于色,领着新科进士们与各官员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