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春秋笔法的厉害之处,写一个人,一件事,作者想褒便挑好的事来写,想贬,就挑不好的事着墨,不写一句评论,但憎恶已在文中。
这是一种语言的艺术。
邹敏听完黄彦霖的提问,面色微沉,说道:“春秋笔法是曲笔,科举文章若用此法,写得好是圆熟,写得不好就沦为刻意追求机巧,不是我瞧不起诸位学生,而是你们当中还没有人能驾驭。”
黄彦霖讪讪低头。
他又道:“你们当中有些人做八股文,学着春秋笔法拐到时事上,竟有人暗暗讽刺史家女将,”邹敏有些生气:“大言不惭妄加评论战事,要是在科考中,遇上脾气不好的阅卷官直接把你卷子一扔,想考取名次就难了啊。”
有些学生年轻气盛,动辄在文章中明里暗里讽刺这个那个,可笑。
邹敏垂下眼皮看了沈持一眼:“沈持近来的文章多在短小精炼上下功夫,文字简洁明白,没那么多机巧,就不错,你们课后可找他多切磋切磋。”
别光想着今儿靠春秋笔法取胜,明儿写得花团锦簇拔得头筹,难免舍本逐末。
沈持:“……”
他懂,写科举文章少带个人情绪。省得写上头,义愤填膺洋洋洒洒一通输出,对的不对的,运气不好容易让阅卷官破防。
反正他不爱输出,每一句都谨守绳墨,一切以圣人的观点为中心阐述,想气到阅卷官都难吧。
嘿嘿,他啊,真是个机灵鬼。
这堂课结束,次日放假休息,恰好是九月初九重阳节。
同窗们约定去秦州府附近的山上登高赏菊花,饮酒,作诗……反正听起来很高雅。沈持随大流,接了同窗的邀约。但到了晚上,外面传进来消息,说朝廷在西南打了胜仗,史玉皎小将军班师回朝上回去黔州府是替她兄长,打着史玉蛟的名号,这次回京受赏,从今往后名正言顺镇守边关,不叫言官们成日嚼舌了。
明日她途径秦州府!
“我得去瞧瞧女将军生的什么模样,有没有三头六臂。”有少年学生说道。
“我也去。”
“……”年岁轻的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史家的事,不提明日登高赏菊的事了,转而相约去看史玉皎。
唯有年纪大的,嘴里不屑地说道:“一个小女娃儿竟比男子还得势,世风日下啊……”
“沈兄,”裴惟眼中闪着新奇的光芒:“咱们也去看史小将军吧?”
沈持嘴比心快:“好啊。”
打了胜仗,黔州府的朱砂能外运了吧,他想着日后回禄县,要买一些送给邱长风,好让他别再炸炉了。
又想:十三岁的武将女孩儿会是怎样的气度……
一夜秋雨沥沥淅淅。
翌日清晨雨后新晴。